。銀白色的長髮散落在床邊,躺在床上的人如同精緻琢磨的人偶,靜靜地,連呼吸都像終止似的,那個人安穩的,沉沉的睡著。
『這是第幾天了?』一隻朵兒拍拍翅膀飛到床邊,有點擔心的樣子。
『三。』一樣窩在床邊的小飛翼有點猶豫,大概是吧!
兩隻魔寵在床邊緣爬來爬去,想把床上的人叫醒卻又不敢,不過連續睡三天三夜的確讓大家都很擔心。
『不要鬧了!快給我下來!你們不知道那個笨蛋三天後要出任務嗎?』一隻冬冬普用魔法陣包住床的四周,怕其他魔寵再來騷擾。
沒錯,從南瓜屋回到家後,佐納歌鳩不知道喝了什麼藥,讓自己一睡不醒,這是為了抵制狡兔七七的強制七小時睡眠。
現在睡三天累計七十二小時,這樣到時候出任務就可以七十二小時的時間不必睡覺了,如此一來就可以降低發意外的機率。
冥草抱著一堆衣物和食物,悠悠地走來,「藥效差不多了。」她說。
『才剛睡醒就要出發嗎?太快了吧!』榭克斯背著蔬果和陸吾一起回到洞穴。
『只要不是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我是不會反對。』陸吾撇過頭,拉著榭克斯去廚房。
鮮紅的雙眼緩緩顯露在黑暗中,佐納重重的吐口氣好像還想繼續賴床,但就在翻身的瞬間歌?忽然撞上他的胸口用力的蹭著,這一撞確實把佐納撞醒,還差點沒讓他內傷。
「好啦!好啦!我會很快把事情解決。」雖然是剛睡醒,但佐納很清楚歌?在擔心什麼。
穿上三層和服,披上用踢雪毛織出來的大衣和披肩,佐納極感不適,居然要穿的那麼厚重,真不舒服。
想起艾絲冰原住在格溫森林那位友人,外面下著大雪仍可以穿的稀薄,這是當地人特有的體質嗎?佐納喝點熱湯,帶走一瓶薑茶準備上路。
「我跟你一起去。」冥草搭上佐納的肩,「其他人有意見嗎?」回頭觀望,魔寵們沒有不服,因為佐納是打著去幫人看病的名義過去的,而冥草又可以生產藥草,所以讓冥草跟去沒有不合理的地方。
當冥草化為蕨鼻獸時,佐納就用空間移動離開了。
噗通!很熟悉的觸感,佐納的下半身塞在白胖胖軟綿綿的雪中,記得上次被雪埋住也是在朋友家門口,不過這次是在鳥不生蛋的荒郊野外,會有人開門救他嗎?
「那個......你需要幫忙嗎?」一個年輕的樵夫背著柴站在一邊看佐納,其實站的距離有點遠,好像很擔心佐納不是人類。
「......能帶我到這附近的村莊嗎?」佐納看樵夫好像不敢來幫他,乾脆自己想辦法把自己拔出來。
花了一點時間才走到最近的村莊,明明很不起眼,裡面卻意外的熱鬧,酒、女人、博弈、商務交流,這裡跟帕裴寄過來的影片非常不同。
影片中村民都十分樸素,但這裡好像是城郊外的中繼站,看來是傳送錯村莊。
「你知道冰礦場在哪裡嗎?」不想在這裡浪費生命,佐納比較擔心影片中村莊發生的事情。
年輕樵夫露出驚恐的表情,「那裡在鬧瘟疫,不要過去,現在我們這個村莊也很多人不敢送物資過去了,怕被傳染。」
「瘟疫?」挑起眉,很明顯是個扭曲過的謠傳,「症狀?」望著樵夫顫抖的模樣,那謠傳大概被扭曲的很恐怖。
年輕樵夫吞吞口水,很猶豫。「你是醫生?」佐納點點頭,樵夫便繼續說,「我家裡有人也被感染了,現在被隔離在馬廄,跟我來。」年輕樵夫戰戰兢兢好像很怕被人知道。
離開比較熱鬧的地方,年輕樵夫把佐納帶到靠近樹林的一間破爛馬廄,裡面有個瘦巴巴像枯木的女人。
突出的兩顆眼球咕嚕嚕地轉動,滿口乾臭的口水,頭髮凌亂的像蓬草,那女人喃喃自語,有時候還會忽然大笑,如果打斷她說話還會生氣亂抓人。
這就叫瘟疫?這些人腦袋都被冰塊凍結了嗎?這裡的醫生難道分辨不出疾病症狀嗎?明明沒有那麼落後的說。
看見佐納絲毫沒有放棄治療的模樣,年輕樵夫諾諾的說,「這是我阿姨,前天跟我妹妹去冰礦送物資回來就變成這樣了。」
「你妹呢?」
「死了,回來的人說她不知道在發什麼神經,一邊大笑一邊往山崖跑去,結果摔死了。」說到這裡年輕樵夫都哭出來。
「有多少人變成這樣?」佐納讓冥草生出一些小花,拿起一邊的木碗開始搗藥。
「不多,因為大家都不敢進去冰礦,得到這種病的人很快就會脫水或餓死,我們的村長開始送各種懸賞單到比較大的村鎮或大城。」
「懸賞單?」佐納還以為這事情只有南瓜屋知道,既然外人都開始向第二人求救了,那事情應該非常大條。
年輕樵夫坐在瘋女人旁邊,不安分的捏著手指,「聽說裡面有怪物,也有人說裡面有被詛咒的水晶,比較多人相信的是我們觸犯了山神,因為擅自開發新路闖了進去。」
「所以懸賞單的內容寫了什麼?」聽見怪物和詛咒,佐納微微勾起嘴角,因為這實在太好笑了。
「殺怪物、破詛咒、調查......等等,各種理由都有,不過都是要有結果才付錢。」
所以這村莊才會匯集那麼多各地人士嗎?因為不敢直接進到中心村莊,而先在這裡逗留,在繞上去嗎?
佐納把碗裡的糊狀物挖一坨,然後非常不溫柔的砸在瘋女人臉上,上下左右用力搓揉,瘋女人開始尖叫、掙扎,直到把佐納推開。
「這是什麼鬼東西?」瘋女人站起身想找東西把臉擦乾淨。
「阿姨?」年輕樵夫聽間自己阿姨的聲音變回正常,非常訝異。
「嗯?為什麼我待在馬廄裡面?我記得我在跟你叔叔聊天聊的正開心。」
年輕樵夫面有難色,「叔叔已經死了二十年了。」
經過一番解釋,才知道不是什麼瘟疫,只是中了幻術,年輕樵夫馬上把這件事宣揚各處,也因為這樣讓佐納不得不跑好幾戶人家幫忙解幻術。
「喔!感謝你幫了大忙。」一個肥油油穿著高級絲綢的胖子蹣跚地朝佐納走來。
「你在靠近我一步,小心讓你變成雪球。」皺起眉,佐納露出極為厭惡的表情,因為那個胖子的表情太猥褻,好像一隻豬看見好吃的食物一樣。
被人稱作村長的胖子捧腹大笑,「青釉城的男妓都這麼嗆辣嗎?」
有一秒,佐納想直接用空間移動離開這個鬼村莊,但不能丟著病患不管,所以佐納選擇無視這個胖子繼續治療病患。
「生氣了?好啦!開個玩笑嘛!畢竟很少有這麼纖細的人來我們村莊。」村長緊跟在佐納身後,「你也要去冰礦場嗎?晚一點有一批人要上去喔?」
佐納這時停了下來,現在佐納只透露出自己是個醫生,也沒表明要去研究的意思,再說,一般人會鼓勵別人危險的地方嗎?
『他想利用這個危險賺錢,因為這裡可以說是冰礦場的中繼站,只要有人進出就會有花費和交流。』冥草探出頭,用小抓子抓抓佐納的後頸。
反正回來的人不是瘋了就是空手而回,賞金也不用付了,越多人無法完成的任務賞金就越高,這樣更可以吸引各種職業的人進入這個村莊。
「我去。」當佐納確認病人都沒事之後才回應村長的話。
從帕裴的資料中得知冰礦場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魔物,那種魔物是承受不了驚嚇的,凡人都把牠們嚇到逼出幻術,更何況是獵人、傭兵,這問題不解決不行。
這村長如果再繼續招募人進去,哪怕魔物會受不了,好一點是集體離開這裡,最壞的是,集體攻擊這裡,要想辦法終結村長瘋狂的舉動。
「真棒!喝點熱酒在去?」跩跩肥滋滋的臉,村長一直想要摸摸看佐納。
「你敢碰一下,我讓你變成仙人掌。」冥草冷不防從佐納背後冒出,身上長滿荊棘,村長嚇的跌坐在地。
「我的召喚獸。」總不能說我的魔寵會變成人吧!總之隨便搪塞過去,村長也踢到鐵板摸摸鼻子離開。
來到集合點,這裡果然充滿了來自不同地方的各種職業的人,在人群中佐納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。
「弗雷先生?」輕輕喊著,佐納其實有點猶豫,但仔細想想弗雷也住在冰原,出現在這裡也見怪不怪吧!
獵人專注得左右觀察,直到一隻大豹從背後推了他一下,低下頭從手腕上能讀出生物語言的皮革手圈看懂些甚麼。弗雷轉身一望,顯露出訝異神色。
『打個招呼。』手圈上又浮現一排文字。
獵人對著大豹擠眉弄眼,過了幾秒才又回過頭,對著叫喚者輕聲打招呼。
「你好。」由於聲音太小,弗雷輕擺起手好讓意思更為明確。
「弗雷先生......我......」佐納想從人群中擠到弗雷身邊。
但佐納的身形在獵人、庸兵這類壯士群中太過瘦小,還沒碰到弗雷就被卡在一群壯漢之間。
獵人趕緊伸出手撈住左納的肩膀,另一手在人群裡艱難得撥動,想空出一條路讓雙方能靠近點。梟朵挪動龐大的身子,四周的人群立刻隨之退去。
即使貼近了一定距離,吵雜的、狂亂的聲音仍在任何空隙間侵擾著耳朵能接收到的訊息。
弗雷聲量提高問到:「佐納先生也是…莫札特給的任務而來的嗎?」
大豹梟朵用自己的身體圍住弗雷、佐納以及冥草,隔絕出了獨立的團體空間。
「是......」佐納差點喘不過氣,稍微整理一下服裝,「弗雷先生,有聽聞到什麼消息嗎?」
在弗雷回答之前佐納先把謠傳、村長的陰謀告訴弗雷。
關於消息,弗雷搖搖頭。
他來這裡的原因不外乎的單純,他居住的冰雪森林——格溫,離這裡是兩座半蕾月湖的距離,算是能一天又半即能到達的據點。
距離不算遙遠,猶豫地接了任務後,便帶著好奇心來到這裡。
聽了佐納的事故緣由,弗雷瞥了一眼在幾公尺遠搜尋佐納身影的肥胖男人。「確實句句彷若笑話。」
艾絲冰原的小村落,藉著冰礦的收益安安穩穩的立足。
聞言據傳瘟疫病染冰礦廠,讀過書的人都知道,說起疾病染流,病菌是無法在低溫下生存的。
佐納的想法是正確的。他們瘋了。
「你要進去的話,那麼我們也一起。」弗雷再次環視眼前的人海。
佐納勾起嘴角,把垂在臉邊的髮絲勾在耳後,很高興弗雷這麼說,畢竟佐納沒什麼戰鬥能力,如果遇到危險還是需要別人來救。
「麻煩你了。」
才剛說完,村長吃力的站上一個木箱,在半空揮著鑲滿寶石的手仗,大喊:「各位勇士們,出發!」
非常簡短,甚至可以不必說,村長大概是在炫耀什麼吧!在場至少有三十幾個人,不是露出不屑地表情就是完全無視村長。
帶頭的就是那個年輕樵夫,他看見佐納開心的揮揮手,佐納也回應似的招招手,但他心裡有些不安。
那個樵夫行嗎?
樵夫把地圖交給前頭幾個獵人,然後迅速竄到佐納身邊,「醫生你可以嗎?我們是要抄近路非常險峻。」
「有人會幫忙我。」佐納靠到弗雷身邊,樵夫才驚覺弗雷和那隻巨大的黑豹。
看起來的確比樵夫可靠好幾倍,樵夫臉上顯得有些失落,佐納知道樵夫是想報答他,但是去這麼危險的地方只是白白浪費一條命罷了。
樵夫忽然抬起頭,「我還沒自我介紹......」
「不要告訴我你的名字,回家去吧!笨蛋。」佐納面無表情,這讓樵夫很受傷,樵夫知道自己很無能,既然幫不上忙就只能回去了。
因為已經跟前面幾個人說過路況,帶路的功能也結束了,年輕樵夫走前還望著佐納和弗雷。「我也想變成像他們那樣勇敢的人呀!」心裡這樣想卻沒說出來。
望著樵夫離去,佐納回頭繼續跟上,「抱歉,意料之外。」佐納說著,摸摸懷裡的冥草。
走了一段路,附近已經出現一些礦工工作用的工具,但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不耐煩了,有的開始擅自行動。
難怪那麼多人去了回不來,佐納待在弗雷身邊望著漸漸散開的人群,因為沒有團隊精神才會讓中幻術的機率增加。
「弗雷先生,怎麼辦呢?」佐納問到,想必在走下去所有人都會走散。
佐納是在想要繼續跟著別人還是要跟那些人一樣照自己的意思行動。
觀察著周遭四散的人群,弗雷對佐納回應道,又彷彿低聲自喃說:「沒辦法,或許待在原地…」
大豹瞪了獵人一眼,牠不喜歡這麼狹隘的空間。
礦洞大約高二公尺半,寬度三、四公尺,一眼望去暗岩黑土深無盡,前方還有幾條岔路。在還沒抵達礦坑深處的中樞前,幾乎是這副模樣。
隊伍分散的情況讓危險情勢升高。
頭頂著鴨嘴帽,臉上鬍子蔓生的壯年男子,逕自走進左邊五步遠長了黃苔的岔路,過了一會兒那條岔路深處多了一點火光,或許是鬍子男在那頭遠離了這裡的燈光感到昏暗,而點燃了自己攜帶的火燭。另一處靠著岩壁的角落,有幾個背上揹了幾把獵槍,身分看起來和弗雷相同的男人,正在竊竊私語些什麼
『我能感覺到陰涼的風,是右邊數來第二條路。』手環這麼顯現。
梟朵自信地往那條岔路前進,沒想到周遭的人群竟也隨之跟進,隊伍又奇妙的聚集起來。很明顯這就是可信的動物知能所造就。
當然,鬍子男已經完全進入了另一條岔路,沒人在意他的行蹤。
「
走吧。」弗雷偏頭望向佐納,邁出了步伐。
佐納搔搔耳後,感覺有很多細細小小的聲音在洞穴裡亂竄,見弗雷繼續進,也趕緊跟上。
冥草探出頭,身上的草發出微弱的光,但還不足以照亮道路,『這裡很不平靜呀!』
冥草跟梟朵對上眼,好像一致認同在繼續走下去絕對會遇到危險的東西。
「嘛!這裡本來就不是人類該進來的地方。」佐納抱起冥草當做照亮前方的小燈,雖然效果沒有油燈來的亮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岩壁上初一些特別的石頭--晶礦。
也不是很大,看起來像是被敲碎的石子,看來是不值錢被挑出來亂丟,有一些還鑲在岩壁上,越是往下走,冰晶就越大塊。
最後,整個穴道佈滿了冰晶,形成一個天然冰晶隧道通達底部。
這冰晶十分特別,不但會自行發亮還可以反射影像就如同鏡子,既然可以看清楚路了,佐納便把冥草放回自己肩上。
就像沉浸在能看見天空的海平面下,冰晶岩壁透出清澈的藍光,四面八方的晶錐、乳石柱互相反映,致使冰原之地的極寒氣氛在這礦場裡完全展露。岩層地面由一片片鏡晶疊積,每個人都在這未開發完全的自然景觀下,看見無數個自己。
走在最前頭的女俠客,盯著左方鏡牆裡和自己同步行走的女人,紅色亂髮捲翹,極度詭異的十二頭身身材比例,頭比拳頭大的茜苺還小。真實的本人與之相比,可逼旁人笑得流出淚來。
梟朵這時已經離弗雷與佐納十幾公尺遠,聚集的人再次漸漸游移離散,探索這個由鏡子構成的空間,所映出的另一個世界。弗雷注意到佐納右手邊的冰晶。銀白色長髮男性的頭忽大忽小,連身體也不時突變腫脹庸肥。獵人忍不住也瞄了自己的右邊,卻發現了像一對眼睛澄澈的凸面鏡,目不轉睛地凝望著自己。
「佐納先生。」弗雷保持著與那雙眼對視,手肘輕輕推了身旁的男子幾下。「…就是這裡。」
佐納停下步伐,一陣難言的奇怪感覺竄過全身,緊接著是突然傳出地銀鈴碰撞般尖銳的笑聲。剛才還在土坑隧道裡竊竊私語的三人中,其中一位提有賜予貴族奈特班銅雕飾獵槍的肯締耳人,著魔似的捂住耳鼻放聲尖笑。
一陣寒風肅清整座礦場,佐納感覺到冰冷如針刺般刺入他的肌膚,凍結了筋骨神經,瞬間整個人像是被冰塊凍住了。
嚀嚶細碎的聲音導入佐納腦中,不用猜想,就是那對藍眼睛鏡蜥的聲音。
『想起來吧!那個記憶。』
透過湛藍清澈的瞳眸,佐納腦裡閃過由以前到現在混合而成的記憶,當雙眼在度對焦時,那隻鏡蜥已經不現場了。
所有人,停止的動作,時間像是停止了一樣。
梟朵發出低鳴,亮出爪子在地上磨,露出一排潔白銳利的尖牙保持警戒。
佐納望見弗雷雙眼無神和散發著複雜的憂愁,弗雷先生也中幻術了,佐納退後幾步想讓冥草生出藥花,卻發現冥草也停滯不動。
直接用空間移動吧!正當佐納想發動時,一道銀光閃過,長刀貫穿佐納腹中,這樣的突然讓佐納倒抽一口氣。
鮮血找到出口從傷痕爆噴出來,把站在佐納前面的弗雷半身都染成一片紅。
接著大夥開始騷動,整個中樞充滿了發癲的狂笑、哀號、刀劍交鋒的碰撞聲、濕黏腥臊的鮮血,中樞頓時成了一個小型虐殺競技場。
長刀抽離佐納體內,不知道到又去砍誰了,只見弗雷還好端端的站在原地不為所動,佐納稍微鬆口氣。
梟朵抬起前肢拍掉一群要撲過來的瘋子,長尾如鞭子般掃掉在半空中亂飛的武器。
「弗雷先生!」佐納赫見一個弓箭手拉弓鎖定弗雷,連忙想叫醒弗雷但完全無效。
那支箭就這樣精準的朝弗雷太陽穴比直飛來,佐納根本無力起身擋箭,就在要射中弗雷的那瞬間。
弗雷迅速抬起右手一把抓住箭並且折斷,一邊有個漢子持小刀殺來,弗雷向後一步伸出左腳把漢子絆倒,轉個身順勢用手肘打飛想從身後攻擊的傢伙。
攻擊還沒結束,銀色的獵刀不知從哪飛來,弗雷快一步用食指和中指夾住獵刀在丟回去,回應他的是一聲慘叫。
持小刀的漢子二度爬起撲向弗雷,蹲低身子一個弓箭步左手來個強而有力的直拳打在漢子腹上,漢子整個人飛出去撞上冰晶壁,昏了。
弗雷左臉一側,閃過從人群中飛來的流彈,一個手刀劈在迎面而來的殺手頸後。
於是乎,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都被弗雷輕易瓦解,更可怕的是弗雷還處於中幻術的狀態。
這倒底是怎麼樣的精神力?怎麼樣的肉體反射?這是等的強大?在一邊努力止血的佐納像是看到奇蹟降臨,雙眼閃爍著驚訝與讚嘆。
「弗雷先生......晚上該不會會夢遊吧?」佐納對著恍神的弗雷說,但想也知道不可能得到答案。
才剛笑完佐納又感覺到肩胛一股濕熱涔涔擴散,又不知道誰砍了佐納,更誇張的是佐納腰上插了兩把小刀居然都還沒感覺。
上了麻藥?抽出小刀趕緊止血,真是的,看弗雷看到入神連受傷都感覺不出來,真糟糕。
『快離開!』梟朵發出低吼,佐納加快包紮速度。
抱著冥草靠在弗雷腳邊,咻!一聲便消失在中樞,只剩下一群瘋子還在打打殺殺。
大豹甩甩頭後,為了察覺動靜而抽動耳朵。地底的壓力產生對能感知危險的貓科動物耳朵造成耳鳴,讓梟朵感到不安。
牠才正轉過頭想查看佐納和弗雷的安全,突然一道重壓,梟朵被迫趴地於是向右翻身,背上的巨獸將身驅重心向左挪,讓自己保持在上方以免被捲入翻身的大豹身下。梟朵伸出大掌朝眼前的巨獸揮擊,一掌掌打在對手的頸部。即使被強力連擊,那巨獸的爪子仍緊緊扣住梟朵兩邊的肩胛骨,將牠壓制在地上。
大鏡蜥嘗試對梟朵使出幻術。牠張著一口大牙瞪視下方的大豹,卻一直未見期望的效用發生。…那雙冷冽的豹眼綻著微微藍光,對大鏡蜥有一種熟悉到不能再熟的感覺。
從前在某個冰雪森林,也有一對這樣的雙眼曾經直視著牠,但那絕不會是一隻奇大無比的雪豹。
趁著對手分神,梟朵將後腿腳掌貼上鏡蜥的腹部,緊接著,兩腿猛地使勁伸直。鏡蜥掌爪終於抵擋不住,立刻與大豹的前肢肩膀分離,被那強勁的腿力狠狠蹬飛,往一面平滑的冰牆撞去。玻璃破碎的清脆鈴音,迴響在泛著藍光的冷冽冰窟。
原先一起進入的行隊已經混亂不已,所有人幾乎都中了幻術正敵我不分得彼此亂鬥。不僅如此,人群的四面八方開始爬竄出鏡蜥,體型雖不如與梟朵對質的鏡蜥大,但數量之多,很明顯是獸方站上風。
大豹站立在紛亂的風暴中央,正在冷靜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。該拿這些人如何是好?
而四周圍的鏡蜥,環著人群一步一步警戒地為自己安排攻擊機會。
璨藍光線不知從何而來,讓人懷疑這些岩柱本身就會發光;當那群龍哮的低鳴聲一波比一波刺耳, 那微微瑩光就越發強大。巨大猛獸已從碎晶片堆中爬起,牠吃力地撐起四肢,目光仍注視著梟朵,鏡蜥的元氣恢復得很快,過了不久,再度擺出了攻擊架勢。大豹知道剛才要不是對方分心,倒在那零碎晶塊下的可能會是自己,藉由剛才不過幾秒的纏鬥,梟朵更加堤防那龍爪之上的實力,然後也作出隨時迎擊的姿態。
那些找到下手目標的較小鏡蜥們,嘶聲群起使已經中了幻術的人們更加混亂。突然,一聲尖嘯震耳欲聾,四周圍所有鏡蜥撲向人群。有些庸兵、獵人被那些獠爪揮了幾下便倒地,有些則用
手上的工具反擊,順便擂倒幾位同行。混戰下金屬器與獸爪節奏般地敲響,龍的嘶鳴、人的怒喝,水晶礦反映的迴聲,交織成激烈的交響曲。
場上的大豹低吼,她眼前的巨龍渾身殺氣,不斷地朝她逼近。她還能感受到,從某礦坑洞口呼嘯而來的冷氣。那陣貫穿地底的風突然變得強勁,拍打掛在礦坑上方搖搖欲墜的冰錐。終究,自然的侵蝕力,讓那一串串冰錐斷裂下墜。一切變得緩慢、無聲,像在等待第一根冰錐落地的瞬間。
「匡鏗--!」一連串動聽、破碎地,好像紮亂的呼吸聲。
獸鬥一觸即發。
兩頭巨獸迅速衝向對方。
梟朵搶先一步繞到鏡蜥側身下,張口就要咬那粗壯的龍的後腿。但當她咬合的瞬間,聽見的是自己兩排獵齒空虛的碰撞聲。鏡蜥已經出現在梟朵正後方。牠飛躍到大豹的背上,拉開下顎,一張血盆大口蓋上梟朵脖子。她發出痛苦的啞鳴,那嘴利牙深深陷在她的皮肉裡。梟朵也顧不了方向只管直衝,撞倒那些擋住她行經路線的人。大豹背著鏡蜥奔馳,接近一根和老樹樹幹一般粗的冰柱時,梟朵甩過彎,傾身背向那根柱,盡全力撞上去。
鏡蜥腰脊部受到猛烈的撞擊,大力一震,弓起龍身一弧,大嘴鬆開獵物後放出短促哀哮,隨即無力地掛在梟朵身上。大豹滾動身子挪離壓在身上的猛獸,至少有七、八公尺。
有幾片乳白色的背鱗散落在地上,鏡蜥吃痛得舒展身軀,更顯得面色狔獰,兇惡地齦牙裂嘴,牙肉上還卡著貓科類動物的黑色皮毛。
『你們到底…到底還想要什麼?』牠終於開口。當然,人們不會聽懂。
大豹都聽到了,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,大鏡蜥又一個勁兒的撲了上來。牠的利爪刺進梟朵的前腳臂腕,她緊閉上雙眼按耐住疼痛,再次被壓制在那龍的胸腹下。
憤怒,鏡蜥非常憤怒。牠將嘴靠上大豹耳邊,吸了口冷冷的空氣。梟朵睜開眼,看見對手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。
突然,大鏡蜥放聲咆哮:『你們到底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什麼?』接著是發洩那怒火的陣陣尖銳嘶吼。
場上所有人都安靜下來,小群鏡蜥也定格停下動作。梟朵小心翼翼地發言:『還給這個村莊的人平靜。』
笑聲,所有鏡蜥放出梟朵從沒聽過的詭異笑聲。當然,人們不會知道那是笑聲。
『平靜?』大鏡蜥諷刺地勾起嘴角:『呵,雪豹小姐,我終於想起你的那雙眼我在哪見過。這雙眼不是妳天生的吧?是祂給的?讓我告訴妳,妳不配擁有這雙洞悉暗與明的雙眼。』牠每一個讓人厭惡的音節都來自那下方顫動的喉囊。『妳說,我是不是該挖去這雙美麗的眼睛?』牠繼續說著,爪子已經伸到梟朵的眼前。
大豹其實早在發現每隻鏡蜥眼中充滿憤恨時,就察覺這件事和她所想的可能不一樣。那些映鏡燃火的龍目,是被逼迫的。這個冰礦坑不應該是牠們的原生地,這裡原本不應該有淡微的藍光散發,應該是晦暗的普通礦場。這裡一點都不適合牠們居住。
梟朵任由那爪子在自己眼圈旁搔刮,她不畏地問:『你們為什麼來到這裡?』
『怎麼?你們不是來驅離我們的嗎?』牠收回在梟朵眼眶旁游移的爪子,厲聲回應:『來驅離我們,要我們回去被人類洗劫一空的爛窩?』
一束光點從大豹眸子裡閃過。她問:『洗劫?』
梟朵不由自主地環視現在情況。人們全昏睡在地上,鏡蜥們仍待在原地望著這裡。
『果真你們都是被那雍肥的人類首領賜令而來。』大鏡蜥噴出一口氣打在大豹臉上,接著說:『我們的故居離這也不遠,一直很安然的在那裡生活。那裡的晶岩會和我們一起歌唱,為我們綻放極光。是阿,和這裡微弱的藍光完全不一樣,美極了!』
由於被壓得太久,梟朵不適地挪動身子。
『別動,否則你會像獵物一樣斷氣。』大鏡蜥的另一隻掌爪壓上大豹的肩胛骨。
梟朵能感覺自己的脖子好像被開了好多小洞,但她只是輕輕得喘著氣,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有多難受。而巨龍卻只是滿意得上揚嘴角,因為牠讀到了梟朵不想表達的感受。
『嗯…我說到哪了?沒錯,美好的家。然後人類…人類,就進來了。該死!就這樣進來了!』說到這,那喉囊又開始激烈顫動。『妳和他們是一夥的?妳說是嗎?噢!你們、帶著麻布袋,偷走了我們最珍視的能量冰晶。然後呢?然後呢,一顆蛋、蛋也不見了!…』
那爪子在大豹前肢大腿裡又陷入幾公分,她立刻哀痛地低吼。
『你知道我們聽了那胖子的話而來到這裡…現在,我也聽了你的話。』深吸一口氣,冷靜地緩緩開口:『我能夠幫你。』
『…我該如何信任妳?』巨龍面不改色地問。
『村長的話,和你的話,這雙眼睛已經看得夠清楚。』梟朵堅決得凝視鏡蜥。『事實上,你早已經相信我。…如果,你能看穿我的心思…』
『夠了。很好。』大鏡蜥鬆開壓制大豹的掌爪,跳開到一旁。『讓我聽聽妳的計畫。』
『我的計畫很普通。』梟朵鬆了一口氣,慢慢得起身。
—『物歸原主。』
___________
「弗雷先生、」
佐納輕輕地搖晃黑髮獵人的肩膀。
這裡仍然在地底,但不是礦坑工人開挖的隧道。周圍有一些白色粉末閃著微光,仔細一看是某種獠爪磨成的細粉。佐納推測,這裡是鏡蜥挖鑿的隧道。他帶著冥草,以及中了幻術的弗雷,從礦場中樞利用空間移動來到這裡,並且在這裡待了許久。因為弗雷就像被關在淺意識裡,怎麼叫都醒不過來。
獵人平躺著,頭稍稍倚靠在岩壁上,沉睡得就好像死人一樣,只有微弱的呼吸。
『他的夢陷得太深。』冥草爬上弗雷的左胸,全神貫注得聆聽他的心跳。『可能起初的美好讓他越陷越深,直到後來回神才發現,自己是陷在泥沼裡難以逃離。』
「妳為他擣的藥草沒有效嗎?」佐納望著殘餘的藥草發問。
『當然有效。』冥草化為人形,從側身生了些夢貘醬草,摘下後擺到弗雷起伏的胸膛上。「時間夠久的話,他等等就會醒過來。」
佐納總算鬆了一口氣,開始檢查自己的傷口。
—應該沒什麼大礙。
他如此作想。
此時,獵人已經恢復意識,但眼皮只是微微睜開,疲憊的暗眸無力地望著上方發呆。
「…冥草,給他一個巴掌,讓他回神。」佐納說。
冥草搖頭拒絕。
「好吧,那我來。」佐納一個手掌揮向弗雷的臉。但還沒等碰觸到臉頰,那隻手便停止在空中。
弗雷的手握著佐納的手腕,停止了他的揮擊。
冥草皺了皺眉頭,厲聲說道:「放手!」她拍掉弗雷的手,硬是把佐納往後拖一步。
「又是反射動作嗎?」佐納挑挑眉,好像對此非常感興趣。
獵人眨了眨乾巴巴的眼睛,乾咳了一聲。
弗雷坐起身,甩了甩頭。他發現胸上有勾形葉的花草,以及腳邊殘餘的草藥,欲言又止地看著護住佐納的女人。
冥草聳了聳肩,化為原形又回到佐納身旁。
獵人又注意到佐納全身傷痕累累,眉頭糾成一團問道:「佐納先生,那些傷…?」
看見那些傷口都是刀、箭所傷,弗雷擔心自己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,會不會做出了違背自己原則的行為。
「你中了幻術。」佐納注意到弗雷哀愁的神色。「你多想了。同行的人幾乎都中了幻術,這些傷是其他人無意識下造成的。」
即使佐納這麼說,弗雷內心的罪惡感只是不斷增深。他很厭惡保護不了同伴的自己。突然,他想起了那雙湛藍色的銳利眼眸。「梟朵…」
名字才剛輕呼完,一隻大豹隨即從佐納、弗雷以及冥草眼前出現,後頭還帶著一隻和梟朵等身大小的鏡蜥。弗雷放鬆地閉了下眼,接著看向圈在右手腕的手環,上頭出現替大豹浮現的譯言:【我們必須找到村長。等等我會說明事情經過,如果了解以後,你們就出發去找村長。我和牠會回到礦場,想辦法讓那群人離開。】
聽了一連串的經過,佐納一行人準備出發去找胖子村長。弗雷走近梟朵時,發現了她身上的傷。他面無表情地與大鏡蜥對視。
鏡蜥不禁打了冷顫。牠很懊悔窺視了那男人的內心。
梟朵看著他們走遠,回頭朝鏡蜥說:『走吧,我們得把那些人弄出礦場。』
接著在這隧道裡,已經沒有半個身影。
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鏡蜥群繞在昏睡的人們周圍,看起來很茫然。
『你是帶頭的嗎?巨大的蜥蜴。』大豹問。
『不,我不是。』巨龍回答:『你記得嗎?混戰前一秒,有一聲開場的尖哮。那正是我們領頭放出來的號角。牠剛才還在這些夥伴裡面,現在倒不見蹤影。』
說完,牠直起脖子望著這群正常大小的鏡蜥,像在找尋誰的模樣。
這裡是經歷一場混戰後的冰礦中樞。倒在這裡的一群獵人、傭兵,初衷是討伐傳說中的一群兇獸,現在各個中幻術沒了意識,深陷曲折怪夢。梟朵和大蜥蜴與佐納等人會面後,回到這個地方不久,還有麻煩等著解決…
——如何把讓這群人離開礦場?
冰窟裡的溫度低達厄氏21度,人類即使身著保暖衣物,讓刺人椎骨的寒冷空氣長時間灌進自己的胸腔及肺部,終究抵不過凍斃之命。更何況,昏睡在這裡的一群人,還在剛才奮戰而留了一身汗。可笑的是他們當時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怒喝、揮刃。
『你們沒有辦法讓他們盡快清醒嗎?』梟朵近聞一位茶色頭髮的獵仕。
『不,女士。幻術是要靠自己破解的。…或是特別的解藥。』回答的鏡蜥,牠的眼睛附近有道傷疤。另一隻鏡蜥認為梟朵的語氣帶有輕視,便感到不悅的說:『我們的能力如果這麼容易就能破除,這教我們怎麼活?』
頓時,又一陣沉默。
『他們走不了,就別用走的。』大鏡蜥不耐煩得用指爪尖端戳弄垢味男的褲檔,語氣平穩地繼續說:『我要他們“滾”出這裡。』
++++++++++++++++++++++++
回到村莊,所有村民和來自外地的人們都對佐納和弗雷投以異樣的眼光。
居然有人能活著從冰礦場回來?
「喔天哪!感謝喀幽尼雪之女神保佑。」村長提著一身肥肉匆匆跑來迎接兩人,「噢!醫生你傷的真嚴重。」
村長拉高嗓門,幾個村民手忙腳亂帶著疑似治療藥品的東西衝到佐納身邊,年輕樵夫也趕了過來,佐納將冥草放在年輕樵夫身上。
「不用,我沒受傷。」佐納躲開村民直接走到村長面前,一邊的獵人、傭兵都在木屋周邊看好戲。
看到佐納一臉嚴肅的走來,村長膽怯地後退幾步,「怎......怎麼了嗎?」
「屬於鏡蜥的冰晶。」弗雷暗示著村長,不直接說出來是想給村長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。
「什麼?我不知道。」村長肥滋滋的臉龐冒出大粒的汗珠,很明顯是說謊心虛了。
露出不耐煩的表情,佐納貼近村長,「好吧!那我直接說了,你偷走鏡蜥的冰礦,所以鏡蜥才會跑去人類採礦的地方鬧,要不然他們早該遷移到深山裡了,告訴你解決這村莊瘟疫的方法!」
佐納雙手插腰:「把你偷走的東西還回去!」
「不--可--能--」村長大吼,嘴裡的酒騷和雪茄混合而成的廢氣撲在佐納臉上,他又繼續大喊:「士兵!」
一群穿著銹掉盔甲,手持長刀、長矛的士兵跌跌撞撞從村長家跑出來,還有幾個酒意未消抱著酒瓶就出來了。
很明顯,這些士兵不是從大城市聘來的,只是沒錢沒工作的村民臨時充當。
「佐納先生,請你先去把冰晶找出來吧!」弗雷擋在佐納前面,高大魁武的身形就嚇倒了幾個酒鬼。
用空間移動離開的佐納讓村長嚇到整個人跳起來,「攻......攻擊--!把他殺了!」對村長而言弗雷不是重點,重點是消失的佐納。
讓士兵與弗雷互相牽制,自己蹣跚地往自己家跑,如果要拿到冰晶也只有在那個地方了。
士兵們把弗雷團團圍住,弗雷拉開步伐擺出隨時迎戰的姿態,暗紅的雙眼參雜著野獸的狂戮,全身散發出令人難以接近的冰冷。
當然,弗雷不是真的要對小老百姓動真格,只是想用殺氣逼退他們,如果可以,那就避免這不必要的戰鬥吧!
但似乎只有弗雷這麼想,當他緊縮瞳孔的那一刻,一個士兵揮舞著長劍嘶吼而來。
完全不用閃躲,一個直拳打出響亮的碎裂聲,是打碎頭盔和鼻樑的聲音,鮮血從盔甲裂縫噴灑出來散佈在弗雷指關節之間。
第一個人還沒飛出去第二個、第三個隨之而來,將身子稍微向前傾,兩手肘用力向後一擊,三個人便同時飛出去撞上乾稻草和酒桶。
酒店四周頓時傳來歡呼聲,但許多村民卻緊閉門戶怕的要死。
士兵高舉著長矛一股作氣殺來,弗雷第一步竄到離自己最近的士兵背後,轉身途中抬腳膝擊另一側的士兵腹部,待就定位的瞬間,手肘肘端撞擊還沒反應過來的士兵兩邊肩胛骨中間凹陷處。兩個身配破爛馬甲的男人應聲倒地。
當弗雷將自己目光放在另一個較瘦小的士兵時,躲在獵人視野死角的老兵揮動長矛,劃了一刀在他手腕上。
老兵露出錯愕的表情,弗雷一時間摸上掛在自己腰部的獵刀,,抽出一半,又收了回去。很快的,他一把握住襲擊自己的利刃,從呆愣的老兵手裡拔了出來,轉過身,又一排衝向自己的士兵。弗雷雙手橫握長矛長長的握竿,兩臂打直,跨步奮力推向襲來的敵波。接著,二步、三步快速地將掙扎的士兵們壓上房舍的外牆。
忽然,他放開長矛迅速退後,士兵瞬間向前跪跌成一團,再過幾秒,除了受傷的士兵,其餘的各自鳥獸散。
碰!一聲槍響,銀彈打飛了朝弗雷飛來的小刀,弗雷往槍聲來源看去,是個金黃色長辮子垂在左肩的女人,那碧綠的雙眼有些迷濛。
「我知道你閃得過,不用謝。」那女人將左輪槍口靠近嘴邊吹掉煙硝,坐在酒館邊繼續看好戲。
儘管女人說不用感謝,但弗雷還是三十度鞠躬表示謝意,順便閃過後面削來的長刀。
「其實你們可以不用聽那個人的話。」弗雷退後幾步跟士兵們保持距離,繼續說:「真的要為了那種人拚命嗎?」
士兵們猶豫了,看著早就溜之大吉的村長,又看看自己的同伴是什麼樣子,的確,為了混口飯吃,為了幾瓶熱酒,他們必須拚命。
繼續握緊武器,大概是腦袋凍傷,完全聽不進弗雷的聲音。弗雷伸張了幾下手,畢竟盔甲還是硬的,直接用手打多少會有點痛。
「夠了!你們都病了!是馬尿灌進腦子裡了嗎?」年輕樵夫殺出來擋在弗雷和士兵之間。
一個大鬍子士兵用長刀指著年輕樵夫,「天哪!伯特,看看你在說什麼!孩子,快離開,這裡沒有小孩子插手的餘地。」
「我成年了好嗎?我可以喝下兩百毫升的熱啤酒,坐在籬笆邊彈琴唱歌給擠牛奶的姑娘聽,樹林的野熊也不敢輕易靠近我工作的地方,我年輕,但這也代表我可以思考更多事情。」
說到這裡,年輕樵夫是脹紅著臉,弗雷還看見那雙腿抖個不停,但他說的話奏效了,士兵們開始拿不住武器,讓武器尖端垂在地面上。
這時年輕樵夫的阿姨氣沖沖的跑出來,頭上還插了幾根雞羽毛,「你們這些老不死的米蟲是腦袋有洞嗎?還是眼珠被眼屎堵住了?」
「阿...阿姨......」見到來勢洶洶的阿姨,年輕樵夫和弗雷自行退到後頭。
大鬍子又說話了:「瘋女人!妳......」
「你才們才瘋了,應該叫回那個醫生把你們整治整治,看是哪裡破洞還是長蟲,看看那頭死肥豬,喔不!這太侮辱豬了,應該說個豬狗不如的混蛋做了什麼?」
「妳是說村長嗎?」一個瘦巴巴的小士兵縮瑟在一邊諾諾地說。
「就是那傢伙!」阿姨尖銳的聲音劃破冷空,連酒店裡的獵人、傭兵都快受不了了。
「好啦、好啦!阿姨,這裡給我解釋,不要激動。」年輕樵夫換擋在阿姨和士兵之間,就怕阿姨等等揍人。
而士兵早就沒了戰意,洩了氣,把盔甲、武器收一收,順便收拾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。
弗雷也幫忙搬傷患和整理酒桶,年輕樵夫忙著在村莊宣傳村長的惡行,而阿姨不知道跑哪去了。
時間退回佐納闖入村長家馬桶那個時間點。剛從馬桶飄出來的佐納正慶幸村長家有高級馬桶,不然這種荒涼小村大概只有公共化糞池。
一出門,就是村長的辦公室,不用花多少時間,一眼就看見茶几上那個發著淡藍光、閃爍明滅不定的冰晶,大小也不過就一個拇指大卻能照亮整個間。
佐納繞過一堆酒瓶和雜亂的紙團、文件,小心翼翼地將冰晶收納在和服內袋。
正要離開時,佐納瞄到茶几旁邊又放了一個不屬於這個村莊的東西--鏡蜥的蛋。
給他個白眼,那該死的村長到底還要惹多少麻煩?收藏鏡蜥的蛋有什麼好玩的?難不成他要拿來炒黃金蛋炒飯嗎?
抱起蛋,還有溫溫熱熱的餘溫,鬆開腰帶把但放在腹上方便行動,總不能一手端著籃球大小的蛋到處跑吧!
才剛轉身,一支鑲滿珠寶的手杖迎面打來,不偏不倚打在佐納頭的左邊。鮮血揮灑在幽暗的的小房間裡,空氣中頓時散佈著腥臊。
毫無防備的被這麼一打,疼痛震盪腦骨與神經,天旋地轉,身體沉重的像是被巨石壓住無法動彈。
碰的一響,佐納整個人無力倒在高級皮質的地毯上,為了避免蛋被壓破,佐納縮起身子護著蛋。
該死,在冰晶礦場裡面已經失血過多,現在血又不知道噴了多少,已經沒有多的力氣使用空間移動了,只能像躺在砧板上的魚一樣殘喘。
「哈哈哈哈哈!你這個臭婊子。」村長滿身大汗喘著氣,「想拿走我的收藏?想都別想!那些鏡蜥不過都是畜牲!你也要當畜牲嗎?」說著,抬起短肥的腳,用昂貴的進口牛皮狠狠地、猛烈地對著佐納狂踩、狂踹,還一邊發出低沉的笑聲,非常享受佐納痛苦的表情。
「噗咳!」吐出一口黑血,鮮血充斥在氣管和鼻腔內讓佐納的呼吸繁亂,但更讓佐納在意的是那顆蛋的安危。
見到佐納非常保護那顆蛋,村長又露出噁心的笑容:「我就看你能抱著那顆蛋多久!」
扯起染上紅褐的長髮,一把甩到沙發邊,粗暴的撕開和服衣襟,讓雪白的胸膛倒映在村長油亮的眼珠上。
村長抹去嘴邊的口水,粗短油膩的手掌上下撫摸,正要繼續往下時,他聽見一聲清脆的斷骨聲,接著他的右手血淋漓、扭曲的懸在佐納腰間。
『呀--!啊啊啊啊--!』一隻小鏡蜥露出小尖牙朝村長尖叫。
那隻小鏡蜥咬斷了村長的右拇指和食指,讓村長向後退被酒瓶絆倒,一團肥肉就這樣在地上哀嚎打滾。
佐納趁著空隙一把抓住小鏡蜥,一股腦撞破窗戶往樓下跳。
他並不擔心從二樓摔到一樓會骨折還是留更多血,無論如何,繼續跟村長共處一室讓佐納非常不舒服,如果二擇一,那佐納寧願摔死。
但佐納沒摔死也沒骨折,站在樓下一把抱住佐納的是來自格溫森林的友人--弗雷。
「佐納先生......」弗雷露出複雜的表情,不知道是驚訝佐納為什麼跳樓?還是擔心佐納為什麼又滿身是血。
「嘎嘎嘎嘎嘎--」小鏡蜥見到陌生人又跳出來尖叫,佐納連忙安撫牠。
「弗......弗雷先生,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找冥草。」佐納幾乎快失去意識了,但他如果現在昏厥可能就在也醒不來,畢竟以這個村莊醫生的醫術來說,應該會讓佐納放血放到乾吧!
聽見破窗引起的巨響,不少村民匆匆趕來,看見這副景象讓所有人亂了手腳。
弗雷蹲下身子,一手扶住佐納的腰,讓佐納靠在自己的肩上,年輕樵夫也急忙帶著冥草趕來。見到自己主人變成這副狼狽的模樣,冥草嚇的不管他人眼光直接化為人型拔草搗藥。
這時年輕樵夫的阿姨從遠方邊大叫邊跑來,身後還帶一群明顯是從大城市來的人。
阿姨一跑到佐納面前便高聲尖叫,「喔天哪!孩子趕緊把血擦一擦吧!」脫下身上的披肩蓋在佐納身上,然後拿出手帕幫佐納擦臉。
「那些人是......」弗雷抬起頭,望著那些全身充滿新文明氣息的人們。
「哈!我去檢舉那個該死的村長,那些人是來抓村長的。」阿姨抬起頭,頭上的雞毛被甩掉了不少。
說曹操,曹操到,村長跌跌撞撞走出家門,氣的眼爆血絲滿臉脹紅,大喊:「士兵--!」
又一群穿盔甲的酒鬼從後面搭肩勾臂而來,不過他們這次圍住的是村長。
大鬍子士兵咳了兩聲,取起手中的羊皮紙準備大聲朗誦,「前面廢話太多,我就直說了......依法處置--!」
「不!你們不能抓我!我會給錢,很多錢,你們不能抓我!」村長對著那文明人跪求。
帶副小眼鏡的高挑男子拿出消毒水噴在四周,「讓我們討論一下。」他不屑的說。
當村長鬆口氣時,只見弗雷把佐納輕放在村民準備的地毯上,然後朝著村長走來,用低沉冰冷的聲音說。
「他的頭怎麼了?村長?我急著去找另一位同伴,請快回答我。」
巨大的陰影壟罩在村長全身,那雙銳利的雙眼像是猛獸盯著獵物,下一秒準備撲過來將獵物開腸剖肚。
「嗚嗚嗚......」村長不知道說實話會不會被打成肉餅,但說謊說不定會死的更慘,這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望著漸漸退到自己背後的村長,年輕樵夫嘆口氣,「就招了吧!你。」
「沒錯!看你是要去蹲牢房還是直接死在這裡屍體被埋在馬糞堆裡。」阿姨雙手插腰。
無奈,村長沒有退路,最後選擇跟著文明人離開村莊,全村的人當場喝彩歡送村長離開,還舉辦了一日免費喝酒吃住,這可福了來自各地的獵人、傭兵。
村子的事情結束了,可是弗雷和佐納的任務還沒結束,等一包紮完,佐納馬上起身。
「冰晶。」拿出那顆珍貴的冰晶,放到弗雷手中,「走吧!他們還在等我們。」
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-
獵人的腳步稍顯匆忙,他緊握拳,皮革手套受到擠壓而發出細微嘎嘰聲。一旁的長髮醫生步伐相反地沒那麼快,他穿著和服,要他邁開腳步跟上那名獵人有點吃力。
「獵人,你走的太快了!」冥草生氣地讓弗雷被她催生的藤草絆住。
他回過頭,才發現佐納和冥草跟在身後。
「佐納先生。」獵人攙扶一停下腳步身子便無力頃倒的佐納,並說:「留在這裡。」
長髮男子喘著氣,冷冷的空氣冒出幾朵自他口中飄出的淡淡白霧。
「不是只有我受了傷。你知道,你的大貓同伴也知道。」佐納皺眉,但很快地又露出淡淡微笑。「放心,我沒事。我可是一位醫生呢。」
他們正要再次前往冰礦場,將不該在人類手上的元素歸還給擁有者。其中,也包括了弗雷的擔憂。他很擔心最深切的夥伴在裡頭因傷倒地不起。
這個世界上,有太多事要在乎。要是格溫可以再多致送他一些冷感,或許一切會更美好。但誰知道那樣的美好,背後有多麼殘酷。他沒想過這點。
就像他也不敢置信身為醫生的佐納曾說過某段驚人的話:「 今天你不殺他,明日就換他殺你,殺與不殺,就看你想要的是什麼?是想要一時的快感還是要保護重要的東西,如果今天被一個
很壞的人殺死了,也是自己沒能力殺他,所以自己死了也不是他的錯。」
這讓弗雷思索良久,不只是這句話的真實面貌,以及長髮醫生的本質。
弗雷蹲下身,作勢要揹佐納。
冥草見狀勃然大怒。「你別碰他。」她說完,佐納腳下冒出一株株粗韌的蔓藤,由下至上輕輕繞住他。接著,佐納像是坐在藤草編成的藤椅上,任由之帶往前方。
可以不必擔心佐納的安危,獵人鬆了口氣也跟上前行。
##
深幽的隧道裡低沉異音空響,佐納豎起耳朵聆聽:「有什麼東西在靠近。」
一陣陣短促的私生,像是在交頭接耳的議論,聲音越近越大,更加繁雜。弗雷抽出獵刀警戒地做出準備,而佐納則是一副待看好戲的模樣,因為他聽懂那團吵鬧的內容。
昏黃燈光照亮的範圍邊界出現了一具人體,正確來說,是滾進了一個昏睡的漢子,身體打得直直在地上滾動。突然,那神秘的黑暗裡又有些影子在騷動…
從那頭出現的是,一隻伸出雙手推進漢子的鏡蜥,接連著第二個人、第二隻鏡蜥;第三個人、第三隻鏡蜥…不斷地從陰影處現身。景象全是鏡蜥們如同滾雪球般的滾動這群人類。
『人類。』沙啞的龍嗓呼喚著,同樣也滾著一具人體的大鏡蜥從佐納等人眼前出現。『我們要的東西呢?』直到牠能感覺到那股能量,才相信他們完成了這項託付。
「讓我和冥草先解決這群睡死夢鄉的人們吧。」佐納說完便帶著冥草開始一個個做治療。
巨龍看向獵人,牠知道那股能源的原石在他身上。而獵刀的尖端仍閃爍著,刀鋒指向大鏡蜥。對方卻只是聳聳肩作罷。一股熱火竄升,黑髮男人不懷好意地朝著巨龍走去。
『你不會想要這麼作。』鏡蜥開口。
獵人並未止步,直到他視線瞥見持刀的右手腕上,那專屬某者的皮革手圈有了回應。
【住手。】它浮出這兩個字樣。
有股不屬於憤怒的熱流在弗雷體內奔濤,使肌肉麻痺、發顫,但也僅只於一瞬間。他是該高興,但那臉上面無喜色,也沒有立刻四處觀望,尋找想見的身影。只是微微的低下頭,故作冷靜的
來到冥草身邊,蹲下身想幫忙。冥草放了一坨植物搗成的稠狀物,放在端葉上交給弗雷。剛才還一臉陰沉的男人現在倒像個醫生旁笨手粗腳的幫手。
佐納想起大貓受了傷,不算輕也未至慘重。輕喚一聲:「梟朵小姐。」他站起並且轉身等待回應。
『在。』一隻大豹終於現身。黑暗裡她的雙眼灑著藍光,對映的是豔麗的媚紅色瞳眸。
長髮男人緩步走向梟朵,而後者明白對方要做什麼似的,準備好並安定地趴下。佐納輕柔的將銀白色髮絲勾到耳後,看起來像是精細的自動人偶,雖然面無表情,卻總是能透漏那一絲溫柔。
不喜歡被人觸碰的大豹此時也靜靜地,讓那發出微光的雙手輕撫在她被乾血凝亂的毛皮上。
『這是第幾天了?』一隻朵兒拍拍翅膀飛到床邊,有點擔心的樣子。
『三。』一樣窩在床邊的小飛翼有點猶豫,大概是吧!
兩隻魔寵在床邊緣爬來爬去,想把床上的人叫醒卻又不敢,不過連續睡三天三夜的確讓大家都很擔心。
『不要鬧了!快給我下來!你們不知道那個笨蛋三天後要出任務嗎?』一隻冬冬普用魔法陣包住床的四周,怕其他魔寵再來騷擾。
沒錯,從南瓜屋回到家後,佐納歌鳩不知道喝了什麼藥,讓自己一睡不醒,這是為了抵制狡兔七七的強制七小時睡眠。
現在睡三天累計七十二小時,這樣到時候出任務就可以七十二小時的時間不必睡覺了,如此一來就可以降低發意外的機率。
冥草抱著一堆衣物和食物,悠悠地走來,「藥效差不多了。」她說。
『才剛睡醒就要出發嗎?太快了吧!』榭克斯背著蔬果和陸吾一起回到洞穴。
『只要不是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我是不會反對。』陸吾撇過頭,拉著榭克斯去廚房。
鮮紅的雙眼緩緩顯露在黑暗中,佐納重重的吐口氣好像還想繼續賴床,但就在翻身的瞬間歌?忽然撞上他的胸口用力的蹭著,這一撞確實把佐納撞醒,還差點沒讓他內傷。
「好啦!好啦!我會很快把事情解決。」雖然是剛睡醒,但佐納很清楚歌?在擔心什麼。
穿上三層和服,披上用踢雪毛織出來的大衣和披肩,佐納極感不適,居然要穿的那麼厚重,真不舒服。
想起艾絲冰原住在格溫森林那位友人,外面下著大雪仍可以穿的稀薄,這是當地人特有的體質嗎?佐納喝點熱湯,帶走一瓶薑茶準備上路。
「我跟你一起去。」冥草搭上佐納的肩,「其他人有意見嗎?」回頭觀望,魔寵們沒有不服,因為佐納是打著去幫人看病的名義過去的,而冥草又可以生產藥草,所以讓冥草跟去沒有不合理的地方。
當冥草化為蕨鼻獸時,佐納就用空間移動離開了。
噗通!很熟悉的觸感,佐納的下半身塞在白胖胖軟綿綿的雪中,記得上次被雪埋住也是在朋友家門口,不過這次是在鳥不生蛋的荒郊野外,會有人開門救他嗎?
「那個......你需要幫忙嗎?」一個年輕的樵夫背著柴站在一邊看佐納,其實站的距離有點遠,好像很擔心佐納不是人類。
「......能帶我到這附近的村莊嗎?」佐納看樵夫好像不敢來幫他,乾脆自己想辦法把自己拔出來。
花了一點時間才走到最近的村莊,明明很不起眼,裡面卻意外的熱鬧,酒、女人、博弈、商務交流,這裡跟帕裴寄過來的影片非常不同。
影片中村民都十分樸素,但這裡好像是城郊外的中繼站,看來是傳送錯村莊。
「你知道冰礦場在哪裡嗎?」不想在這裡浪費生命,佐納比較擔心影片中村莊發生的事情。
年輕樵夫露出驚恐的表情,「那裡在鬧瘟疫,不要過去,現在我們這個村莊也很多人不敢送物資過去了,怕被傳染。」
「瘟疫?」挑起眉,很明顯是個扭曲過的謠傳,「症狀?」望著樵夫顫抖的模樣,那謠傳大概被扭曲的很恐怖。
年輕樵夫吞吞口水,很猶豫。「你是醫生?」佐納點點頭,樵夫便繼續說,「我家裡有人也被感染了,現在被隔離在馬廄,跟我來。」年輕樵夫戰戰兢兢好像很怕被人知道。
離開比較熱鬧的地方,年輕樵夫把佐納帶到靠近樹林的一間破爛馬廄,裡面有個瘦巴巴像枯木的女人。
突出的兩顆眼球咕嚕嚕地轉動,滿口乾臭的口水,頭髮凌亂的像蓬草,那女人喃喃自語,有時候還會忽然大笑,如果打斷她說話還會生氣亂抓人。
這就叫瘟疫?這些人腦袋都被冰塊凍結了嗎?這裡的醫生難道分辨不出疾病症狀嗎?明明沒有那麼落後的說。
看見佐納絲毫沒有放棄治療的模樣,年輕樵夫諾諾的說,「這是我阿姨,前天跟我妹妹去冰礦送物資回來就變成這樣了。」
「你妹呢?」
「死了,回來的人說她不知道在發什麼神經,一邊大笑一邊往山崖跑去,結果摔死了。」說到這裡年輕樵夫都哭出來。
「有多少人變成這樣?」佐納讓冥草生出一些小花,拿起一邊的木碗開始搗藥。
「不多,因為大家都不敢進去冰礦,得到這種病的人很快就會脫水或餓死,我們的村長開始送各種懸賞單到比較大的村鎮或大城。」
「懸賞單?」佐納還以為這事情只有南瓜屋知道,既然外人都開始向第二人求救了,那事情應該非常大條。
年輕樵夫坐在瘋女人旁邊,不安分的捏著手指,「聽說裡面有怪物,也有人說裡面有被詛咒的水晶,比較多人相信的是我們觸犯了山神,因為擅自開發新路闖了進去。」
「所以懸賞單的內容寫了什麼?」聽見怪物和詛咒,佐納微微勾起嘴角,因為這實在太好笑了。
「殺怪物、破詛咒、調查......等等,各種理由都有,不過都是要有結果才付錢。」
所以這村莊才會匯集那麼多各地人士嗎?因為不敢直接進到中心村莊,而先在這裡逗留,在繞上去嗎?
佐納把碗裡的糊狀物挖一坨,然後非常不溫柔的砸在瘋女人臉上,上下左右用力搓揉,瘋女人開始尖叫、掙扎,直到把佐納推開。
「這是什麼鬼東西?」瘋女人站起身想找東西把臉擦乾淨。
「阿姨?」年輕樵夫聽間自己阿姨的聲音變回正常,非常訝異。
「嗯?為什麼我待在馬廄裡面?我記得我在跟你叔叔聊天聊的正開心。」
年輕樵夫面有難色,「叔叔已經死了二十年了。」
經過一番解釋,才知道不是什麼瘟疫,只是中了幻術,年輕樵夫馬上把這件事宣揚各處,也因為這樣讓佐納不得不跑好幾戶人家幫忙解幻術。
「喔!感謝你幫了大忙。」一個肥油油穿著高級絲綢的胖子蹣跚地朝佐納走來。
「你在靠近我一步,小心讓你變成雪球。」皺起眉,佐納露出極為厭惡的表情,因為那個胖子的表情太猥褻,好像一隻豬看見好吃的食物一樣。
被人稱作村長的胖子捧腹大笑,「青釉城的男妓都這麼嗆辣嗎?」
有一秒,佐納想直接用空間移動離開這個鬼村莊,但不能丟著病患不管,所以佐納選擇無視這個胖子繼續治療病患。
「生氣了?好啦!開個玩笑嘛!畢竟很少有這麼纖細的人來我們村莊。」村長緊跟在佐納身後,「你也要去冰礦場嗎?晚一點有一批人要上去喔?」
佐納這時停了下來,現在佐納只透露出自己是個醫生,也沒表明要去研究的意思,再說,一般人會鼓勵別人危險的地方嗎?
『他想利用這個危險賺錢,因為這裡可以說是冰礦場的中繼站,只要有人進出就會有花費和交流。』冥草探出頭,用小抓子抓抓佐納的後頸。
反正回來的人不是瘋了就是空手而回,賞金也不用付了,越多人無法完成的任務賞金就越高,這樣更可以吸引各種職業的人進入這個村莊。
「我去。」當佐納確認病人都沒事之後才回應村長的話。
從帕裴的資料中得知冰礦場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魔物,那種魔物是承受不了驚嚇的,凡人都把牠們嚇到逼出幻術,更何況是獵人、傭兵,這問題不解決不行。
這村長如果再繼續招募人進去,哪怕魔物會受不了,好一點是集體離開這裡,最壞的是,集體攻擊這裡,要想辦法終結村長瘋狂的舉動。
「真棒!喝點熱酒在去?」跩跩肥滋滋的臉,村長一直想要摸摸看佐納。
「你敢碰一下,我讓你變成仙人掌。」冥草冷不防從佐納背後冒出,身上長滿荊棘,村長嚇的跌坐在地。
「我的召喚獸。」總不能說我的魔寵會變成人吧!總之隨便搪塞過去,村長也踢到鐵板摸摸鼻子離開。
來到集合點,這裡果然充滿了來自不同地方的各種職業的人,在人群中佐納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。
「弗雷先生?」輕輕喊著,佐納其實有點猶豫,但仔細想想弗雷也住在冰原,出現在這裡也見怪不怪吧!
獵人專注得左右觀察,直到一隻大豹從背後推了他一下,低下頭從手腕上能讀出生物語言的皮革手圈看懂些甚麼。弗雷轉身一望,顯露出訝異神色。
『打個招呼。』手圈上又浮現一排文字。
獵人對著大豹擠眉弄眼,過了幾秒才又回過頭,對著叫喚者輕聲打招呼。
「你好。」由於聲音太小,弗雷輕擺起手好讓意思更為明確。
「弗雷先生......我......」佐納想從人群中擠到弗雷身邊。
但佐納的身形在獵人、庸兵這類壯士群中太過瘦小,還沒碰到弗雷就被卡在一群壯漢之間。
獵人趕緊伸出手撈住左納的肩膀,另一手在人群裡艱難得撥動,想空出一條路讓雙方能靠近點。梟朵挪動龐大的身子,四周的人群立刻隨之退去。
即使貼近了一定距離,吵雜的、狂亂的聲音仍在任何空隙間侵擾著耳朵能接收到的訊息。
弗雷聲量提高問到:「佐納先生也是…莫札特給的任務而來的嗎?」
大豹梟朵用自己的身體圍住弗雷、佐納以及冥草,隔絕出了獨立的團體空間。
「是......」佐納差點喘不過氣,稍微整理一下服裝,「弗雷先生,有聽聞到什麼消息嗎?」
在弗雷回答之前佐納先把謠傳、村長的陰謀告訴弗雷。
關於消息,弗雷搖搖頭。
他來這裡的原因不外乎的單純,他居住的冰雪森林——格溫,離這裡是兩座半蕾月湖的距離,算是能一天又半即能到達的據點。
距離不算遙遠,猶豫地接了任務後,便帶著好奇心來到這裡。
聽了佐納的事故緣由,弗雷瞥了一眼在幾公尺遠搜尋佐納身影的肥胖男人。「確實句句彷若笑話。」
艾絲冰原的小村落,藉著冰礦的收益安安穩穩的立足。
聞言據傳瘟疫病染冰礦廠,讀過書的人都知道,說起疾病染流,病菌是無法在低溫下生存的。
佐納的想法是正確的。他們瘋了。
「你要進去的話,那麼我們也一起。」弗雷再次環視眼前的人海。
佐納勾起嘴角,把垂在臉邊的髮絲勾在耳後,很高興弗雷這麼說,畢竟佐納沒什麼戰鬥能力,如果遇到危險還是需要別人來救。
「麻煩你了。」
才剛說完,村長吃力的站上一個木箱,在半空揮著鑲滿寶石的手仗,大喊:「各位勇士們,出發!」
非常簡短,甚至可以不必說,村長大概是在炫耀什麼吧!在場至少有三十幾個人,不是露出不屑地表情就是完全無視村長。
帶頭的就是那個年輕樵夫,他看見佐納開心的揮揮手,佐納也回應似的招招手,但他心裡有些不安。
那個樵夫行嗎?
樵夫把地圖交給前頭幾個獵人,然後迅速竄到佐納身邊,「醫生你可以嗎?我們是要抄近路非常險峻。」
「有人會幫忙我。」佐納靠到弗雷身邊,樵夫才驚覺弗雷和那隻巨大的黑豹。
看起來的確比樵夫可靠好幾倍,樵夫臉上顯得有些失落,佐納知道樵夫是想報答他,但是去這麼危險的地方只是白白浪費一條命罷了。
樵夫忽然抬起頭,「我還沒自我介紹......」
「不要告訴我你的名字,回家去吧!笨蛋。」佐納面無表情,這讓樵夫很受傷,樵夫知道自己很無能,既然幫不上忙就只能回去了。
因為已經跟前面幾個人說過路況,帶路的功能也結束了,年輕樵夫走前還望著佐納和弗雷。「我也想變成像他們那樣勇敢的人呀!」心裡這樣想卻沒說出來。
望著樵夫離去,佐納回頭繼續跟上,「抱歉,意料之外。」佐納說著,摸摸懷裡的冥草。
走了一段路,附近已經出現一些礦工工作用的工具,但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不耐煩了,有的開始擅自行動。
難怪那麼多人去了回不來,佐納待在弗雷身邊望著漸漸散開的人群,因為沒有團隊精神才會讓中幻術的機率增加。
「弗雷先生,怎麼辦呢?」佐納問到,想必在走下去所有人都會走散。
佐納是在想要繼續跟著別人還是要跟那些人一樣照自己的意思行動。
觀察著周遭四散的人群,弗雷對佐納回應道,又彷彿低聲自喃說:「沒辦法,或許待在原地…」
大豹瞪了獵人一眼,牠不喜歡這麼狹隘的空間。
礦洞大約高二公尺半,寬度三、四公尺,一眼望去暗岩黑土深無盡,前方還有幾條岔路。在還沒抵達礦坑深處的中樞前,幾乎是這副模樣。
隊伍分散的情況讓危險情勢升高。
頭頂著鴨嘴帽,臉上鬍子蔓生的壯年男子,逕自走進左邊五步遠長了黃苔的岔路,過了一會兒那條岔路深處多了一點火光,或許是鬍子男在那頭遠離了這裡的燈光感到昏暗,而點燃了自己攜帶的火燭。另一處靠著岩壁的角落,有幾個背上揹了幾把獵槍,身分看起來和弗雷相同的男人,正在竊竊私語些什麼
『我能感覺到陰涼的風,是右邊數來第二條路。』手環這麼顯現。
梟朵自信地往那條岔路前進,沒想到周遭的人群竟也隨之跟進,隊伍又奇妙的聚集起來。很明顯這就是可信的動物知能所造就。
當然,鬍子男已經完全進入了另一條岔路,沒人在意他的行蹤。
「
走吧。」弗雷偏頭望向佐納,邁出了步伐。
佐納搔搔耳後,感覺有很多細細小小的聲音在洞穴裡亂竄,見弗雷繼續進,也趕緊跟上。
冥草探出頭,身上的草發出微弱的光,但還不足以照亮道路,『這裡很不平靜呀!』
冥草跟梟朵對上眼,好像一致認同在繼續走下去絕對會遇到危險的東西。
「嘛!這裡本來就不是人類該進來的地方。」佐納抱起冥草當做照亮前方的小燈,雖然效果沒有油燈來的亮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岩壁上初一些特別的石頭--晶礦。
也不是很大,看起來像是被敲碎的石子,看來是不值錢被挑出來亂丟,有一些還鑲在岩壁上,越是往下走,冰晶就越大塊。
最後,整個穴道佈滿了冰晶,形成一個天然冰晶隧道通達底部。
這冰晶十分特別,不但會自行發亮還可以反射影像就如同鏡子,既然可以看清楚路了,佐納便把冥草放回自己肩上。
就像沉浸在能看見天空的海平面下,冰晶岩壁透出清澈的藍光,四面八方的晶錐、乳石柱互相反映,致使冰原之地的極寒氣氛在這礦場裡完全展露。岩層地面由一片片鏡晶疊積,每個人都在這未開發完全的自然景觀下,看見無數個自己。
走在最前頭的女俠客,盯著左方鏡牆裡和自己同步行走的女人,紅色亂髮捲翹,極度詭異的十二頭身身材比例,頭比拳頭大的茜苺還小。真實的本人與之相比,可逼旁人笑得流出淚來。
梟朵這時已經離弗雷與佐納十幾公尺遠,聚集的人再次漸漸游移離散,探索這個由鏡子構成的空間,所映出的另一個世界。弗雷注意到佐納右手邊的冰晶。銀白色長髮男性的頭忽大忽小,連身體也不時突變腫脹庸肥。獵人忍不住也瞄了自己的右邊,卻發現了像一對眼睛澄澈的凸面鏡,目不轉睛地凝望著自己。
「佐納先生。」弗雷保持著與那雙眼對視,手肘輕輕推了身旁的男子幾下。「…就是這裡。」
佐納停下步伐,一陣難言的奇怪感覺竄過全身,緊接著是突然傳出地銀鈴碰撞般尖銳的笑聲。剛才還在土坑隧道裡竊竊私語的三人中,其中一位提有賜予貴族奈特班銅雕飾獵槍的肯締耳人,著魔似的捂住耳鼻放聲尖笑。
一陣寒風肅清整座礦場,佐納感覺到冰冷如針刺般刺入他的肌膚,凍結了筋骨神經,瞬間整個人像是被冰塊凍住了。
嚀嚶細碎的聲音導入佐納腦中,不用猜想,就是那對藍眼睛鏡蜥的聲音。
『想起來吧!那個記憶。』
透過湛藍清澈的瞳眸,佐納腦裡閃過由以前到現在混合而成的記憶,當雙眼在度對焦時,那隻鏡蜥已經不現場了。
所有人,停止的動作,時間像是停止了一樣。
梟朵發出低鳴,亮出爪子在地上磨,露出一排潔白銳利的尖牙保持警戒。
佐納望見弗雷雙眼無神和散發著複雜的憂愁,弗雷先生也中幻術了,佐納退後幾步想讓冥草生出藥花,卻發現冥草也停滯不動。
直接用空間移動吧!正當佐納想發動時,一道銀光閃過,長刀貫穿佐納腹中,這樣的突然讓佐納倒抽一口氣。
鮮血找到出口從傷痕爆噴出來,把站在佐納前面的弗雷半身都染成一片紅。
接著大夥開始騷動,整個中樞充滿了發癲的狂笑、哀號、刀劍交鋒的碰撞聲、濕黏腥臊的鮮血,中樞頓時成了一個小型虐殺競技場。
長刀抽離佐納體內,不知道到又去砍誰了,只見弗雷還好端端的站在原地不為所動,佐納稍微鬆口氣。
梟朵抬起前肢拍掉一群要撲過來的瘋子,長尾如鞭子般掃掉在半空中亂飛的武器。
「弗雷先生!」佐納赫見一個弓箭手拉弓鎖定弗雷,連忙想叫醒弗雷但完全無效。
那支箭就這樣精準的朝弗雷太陽穴比直飛來,佐納根本無力起身擋箭,就在要射中弗雷的那瞬間。
弗雷迅速抬起右手一把抓住箭並且折斷,一邊有個漢子持小刀殺來,弗雷向後一步伸出左腳把漢子絆倒,轉個身順勢用手肘打飛想從身後攻擊的傢伙。
攻擊還沒結束,銀色的獵刀不知從哪飛來,弗雷快一步用食指和中指夾住獵刀在丟回去,回應他的是一聲慘叫。
持小刀的漢子二度爬起撲向弗雷,蹲低身子一個弓箭步左手來個強而有力的直拳打在漢子腹上,漢子整個人飛出去撞上冰晶壁,昏了。
弗雷左臉一側,閃過從人群中飛來的流彈,一個手刀劈在迎面而來的殺手頸後。
於是乎,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都被弗雷輕易瓦解,更可怕的是弗雷還處於中幻術的狀態。
這倒底是怎麼樣的精神力?怎麼樣的肉體反射?這是等的強大?在一邊努力止血的佐納像是看到奇蹟降臨,雙眼閃爍著驚訝與讚嘆。
「弗雷先生......晚上該不會會夢遊吧?」佐納對著恍神的弗雷說,但想也知道不可能得到答案。
才剛笑完佐納又感覺到肩胛一股濕熱涔涔擴散,又不知道誰砍了佐納,更誇張的是佐納腰上插了兩把小刀居然都還沒感覺。
上了麻藥?抽出小刀趕緊止血,真是的,看弗雷看到入神連受傷都感覺不出來,真糟糕。
『快離開!』梟朵發出低吼,佐納加快包紮速度。
抱著冥草靠在弗雷腳邊,咻!一聲便消失在中樞,只剩下一群瘋子還在打打殺殺。
大豹甩甩頭後,為了察覺動靜而抽動耳朵。地底的壓力產生對能感知危險的貓科動物耳朵造成耳鳴,讓梟朵感到不安。
牠才正轉過頭想查看佐納和弗雷的安全,突然一道重壓,梟朵被迫趴地於是向右翻身,背上的巨獸將身驅重心向左挪,讓自己保持在上方以免被捲入翻身的大豹身下。梟朵伸出大掌朝眼前的巨獸揮擊,一掌掌打在對手的頸部。即使被強力連擊,那巨獸的爪子仍緊緊扣住梟朵兩邊的肩胛骨,將牠壓制在地上。
大鏡蜥嘗試對梟朵使出幻術。牠張著一口大牙瞪視下方的大豹,卻一直未見期望的效用發生。…那雙冷冽的豹眼綻著微微藍光,對大鏡蜥有一種熟悉到不能再熟的感覺。
從前在某個冰雪森林,也有一對這樣的雙眼曾經直視著牠,但那絕不會是一隻奇大無比的雪豹。
趁著對手分神,梟朵將後腿腳掌貼上鏡蜥的腹部,緊接著,兩腿猛地使勁伸直。鏡蜥掌爪終於抵擋不住,立刻與大豹的前肢肩膀分離,被那強勁的腿力狠狠蹬飛,往一面平滑的冰牆撞去。玻璃破碎的清脆鈴音,迴響在泛著藍光的冷冽冰窟。
原先一起進入的行隊已經混亂不已,所有人幾乎都中了幻術正敵我不分得彼此亂鬥。不僅如此,人群的四面八方開始爬竄出鏡蜥,體型雖不如與梟朵對質的鏡蜥大,但數量之多,很明顯是獸方站上風。
大豹站立在紛亂的風暴中央,正在冷靜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。該拿這些人如何是好?
而四周圍的鏡蜥,環著人群一步一步警戒地為自己安排攻擊機會。
璨藍光線不知從何而來,讓人懷疑這些岩柱本身就會發光;當那群龍哮的低鳴聲一波比一波刺耳, 那微微瑩光就越發強大。巨大猛獸已從碎晶片堆中爬起,牠吃力地撐起四肢,目光仍注視著梟朵,鏡蜥的元氣恢復得很快,過了不久,再度擺出了攻擊架勢。大豹知道剛才要不是對方分心,倒在那零碎晶塊下的可能會是自己,藉由剛才不過幾秒的纏鬥,梟朵更加堤防那龍爪之上的實力,然後也作出隨時迎擊的姿態。
那些找到下手目標的較小鏡蜥們,嘶聲群起使已經中了幻術的人們更加混亂。突然,一聲尖嘯震耳欲聾,四周圍所有鏡蜥撲向人群。有些庸兵、獵人被那些獠爪揮了幾下便倒地,有些則用
手上的工具反擊,順便擂倒幾位同行。混戰下金屬器與獸爪節奏般地敲響,龍的嘶鳴、人的怒喝,水晶礦反映的迴聲,交織成激烈的交響曲。
場上的大豹低吼,她眼前的巨龍渾身殺氣,不斷地朝她逼近。她還能感受到,從某礦坑洞口呼嘯而來的冷氣。那陣貫穿地底的風突然變得強勁,拍打掛在礦坑上方搖搖欲墜的冰錐。終究,自然的侵蝕力,讓那一串串冰錐斷裂下墜。一切變得緩慢、無聲,像在等待第一根冰錐落地的瞬間。
「匡鏗--!」一連串動聽、破碎地,好像紮亂的呼吸聲。
獸鬥一觸即發。
兩頭巨獸迅速衝向對方。
梟朵搶先一步繞到鏡蜥側身下,張口就要咬那粗壯的龍的後腿。但當她咬合的瞬間,聽見的是自己兩排獵齒空虛的碰撞聲。鏡蜥已經出現在梟朵正後方。牠飛躍到大豹的背上,拉開下顎,一張血盆大口蓋上梟朵脖子。她發出痛苦的啞鳴,那嘴利牙深深陷在她的皮肉裡。梟朵也顧不了方向只管直衝,撞倒那些擋住她行經路線的人。大豹背著鏡蜥奔馳,接近一根和老樹樹幹一般粗的冰柱時,梟朵甩過彎,傾身背向那根柱,盡全力撞上去。
鏡蜥腰脊部受到猛烈的撞擊,大力一震,弓起龍身一弧,大嘴鬆開獵物後放出短促哀哮,隨即無力地掛在梟朵身上。大豹滾動身子挪離壓在身上的猛獸,至少有七、八公尺。
有幾片乳白色的背鱗散落在地上,鏡蜥吃痛得舒展身軀,更顯得面色狔獰,兇惡地齦牙裂嘴,牙肉上還卡著貓科類動物的黑色皮毛。
『你們到底…到底還想要什麼?』牠終於開口。當然,人們不會聽懂。
大豹都聽到了,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,大鏡蜥又一個勁兒的撲了上來。牠的利爪刺進梟朵的前腳臂腕,她緊閉上雙眼按耐住疼痛,再次被壓制在那龍的胸腹下。
憤怒,鏡蜥非常憤怒。牠將嘴靠上大豹耳邊,吸了口冷冷的空氣。梟朵睜開眼,看見對手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。
突然,大鏡蜥放聲咆哮:『你們到底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什麼?』接著是發洩那怒火的陣陣尖銳嘶吼。
場上所有人都安靜下來,小群鏡蜥也定格停下動作。梟朵小心翼翼地發言:『還給這個村莊的人平靜。』
笑聲,所有鏡蜥放出梟朵從沒聽過的詭異笑聲。當然,人們不會知道那是笑聲。
『平靜?』大鏡蜥諷刺地勾起嘴角:『呵,雪豹小姐,我終於想起你的那雙眼我在哪見過。這雙眼不是妳天生的吧?是祂給的?讓我告訴妳,妳不配擁有這雙洞悉暗與明的雙眼。』牠每一個讓人厭惡的音節都來自那下方顫動的喉囊。『妳說,我是不是該挖去這雙美麗的眼睛?』牠繼續說著,爪子已經伸到梟朵的眼前。
大豹其實早在發現每隻鏡蜥眼中充滿憤恨時,就察覺這件事和她所想的可能不一樣。那些映鏡燃火的龍目,是被逼迫的。這個冰礦坑不應該是牠們的原生地,這裡原本不應該有淡微的藍光散發,應該是晦暗的普通礦場。這裡一點都不適合牠們居住。
梟朵任由那爪子在自己眼圈旁搔刮,她不畏地問:『你們為什麼來到這裡?』
『怎麼?你們不是來驅離我們的嗎?』牠收回在梟朵眼眶旁游移的爪子,厲聲回應:『來驅離我們,要我們回去被人類洗劫一空的爛窩?』
一束光點從大豹眸子裡閃過。她問:『洗劫?』
梟朵不由自主地環視現在情況。人們全昏睡在地上,鏡蜥們仍待在原地望著這裡。
『果真你們都是被那雍肥的人類首領賜令而來。』大鏡蜥噴出一口氣打在大豹臉上,接著說:『我們的故居離這也不遠,一直很安然的在那裡生活。那裡的晶岩會和我們一起歌唱,為我們綻放極光。是阿,和這裡微弱的藍光完全不一樣,美極了!』
由於被壓得太久,梟朵不適地挪動身子。
『別動,否則你會像獵物一樣斷氣。』大鏡蜥的另一隻掌爪壓上大豹的肩胛骨。
梟朵能感覺自己的脖子好像被開了好多小洞,但她只是輕輕得喘著氣,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有多難受。而巨龍卻只是滿意得上揚嘴角,因為牠讀到了梟朵不想表達的感受。
『嗯…我說到哪了?沒錯,美好的家。然後人類…人類,就進來了。該死!就這樣進來了!』說到這,那喉囊又開始激烈顫動。『妳和他們是一夥的?妳說是嗎?噢!你們、帶著麻布袋,偷走了我們最珍視的能量冰晶。然後呢?然後呢,一顆蛋、蛋也不見了!…』
那爪子在大豹前肢大腿裡又陷入幾公分,她立刻哀痛地低吼。
『你知道我們聽了那胖子的話而來到這裡…現在,我也聽了你的話。』深吸一口氣,冷靜地緩緩開口:『我能夠幫你。』
『…我該如何信任妳?』巨龍面不改色地問。
『村長的話,和你的話,這雙眼睛已經看得夠清楚。』梟朵堅決得凝視鏡蜥。『事實上,你早已經相信我。…如果,你能看穿我的心思…』
『夠了。很好。』大鏡蜥鬆開壓制大豹的掌爪,跳開到一旁。『讓我聽聽妳的計畫。』
『我的計畫很普通。』梟朵鬆了一口氣,慢慢得起身。
—『物歸原主。』
___________
「弗雷先生、」
佐納輕輕地搖晃黑髮獵人的肩膀。
這裡仍然在地底,但不是礦坑工人開挖的隧道。周圍有一些白色粉末閃著微光,仔細一看是某種獠爪磨成的細粉。佐納推測,這裡是鏡蜥挖鑿的隧道。他帶著冥草,以及中了幻術的弗雷,從礦場中樞利用空間移動來到這裡,並且在這裡待了許久。因為弗雷就像被關在淺意識裡,怎麼叫都醒不過來。
獵人平躺著,頭稍稍倚靠在岩壁上,沉睡得就好像死人一樣,只有微弱的呼吸。
『他的夢陷得太深。』冥草爬上弗雷的左胸,全神貫注得聆聽他的心跳。『可能起初的美好讓他越陷越深,直到後來回神才發現,自己是陷在泥沼裡難以逃離。』
「妳為他擣的藥草沒有效嗎?」佐納望著殘餘的藥草發問。
『當然有效。』冥草化為人形,從側身生了些夢貘醬草,摘下後擺到弗雷起伏的胸膛上。「時間夠久的話,他等等就會醒過來。」
佐納總算鬆了一口氣,開始檢查自己的傷口。
—應該沒什麼大礙。
他如此作想。
此時,獵人已經恢復意識,但眼皮只是微微睜開,疲憊的暗眸無力地望著上方發呆。
「…冥草,給他一個巴掌,讓他回神。」佐納說。
冥草搖頭拒絕。
「好吧,那我來。」佐納一個手掌揮向弗雷的臉。但還沒等碰觸到臉頰,那隻手便停止在空中。
弗雷的手握著佐納的手腕,停止了他的揮擊。
冥草皺了皺眉頭,厲聲說道:「放手!」她拍掉弗雷的手,硬是把佐納往後拖一步。
「又是反射動作嗎?」佐納挑挑眉,好像對此非常感興趣。
獵人眨了眨乾巴巴的眼睛,乾咳了一聲。
弗雷坐起身,甩了甩頭。他發現胸上有勾形葉的花草,以及腳邊殘餘的草藥,欲言又止地看著護住佐納的女人。
冥草聳了聳肩,化為原形又回到佐納身旁。
獵人又注意到佐納全身傷痕累累,眉頭糾成一團問道:「佐納先生,那些傷…?」
看見那些傷口都是刀、箭所傷,弗雷擔心自己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,會不會做出了違背自己原則的行為。
「你中了幻術。」佐納注意到弗雷哀愁的神色。「你多想了。同行的人幾乎都中了幻術,這些傷是其他人無意識下造成的。」
即使佐納這麼說,弗雷內心的罪惡感只是不斷增深。他很厭惡保護不了同伴的自己。突然,他想起了那雙湛藍色的銳利眼眸。「梟朵…」
名字才剛輕呼完,一隻大豹隨即從佐納、弗雷以及冥草眼前出現,後頭還帶著一隻和梟朵等身大小的鏡蜥。弗雷放鬆地閉了下眼,接著看向圈在右手腕的手環,上頭出現替大豹浮現的譯言:【我們必須找到村長。等等我會說明事情經過,如果了解以後,你們就出發去找村長。我和牠會回到礦場,想辦法讓那群人離開。】
聽了一連串的經過,佐納一行人準備出發去找胖子村長。弗雷走近梟朵時,發現了她身上的傷。他面無表情地與大鏡蜥對視。
鏡蜥不禁打了冷顫。牠很懊悔窺視了那男人的內心。
梟朵看著他們走遠,回頭朝鏡蜥說:『走吧,我們得把那些人弄出礦場。』
接著在這隧道裡,已經沒有半個身影。
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鏡蜥群繞在昏睡的人們周圍,看起來很茫然。
『你是帶頭的嗎?巨大的蜥蜴。』大豹問。
『不,我不是。』巨龍回答:『你記得嗎?混戰前一秒,有一聲開場的尖哮。那正是我們領頭放出來的號角。牠剛才還在這些夥伴裡面,現在倒不見蹤影。』
說完,牠直起脖子望著這群正常大小的鏡蜥,像在找尋誰的模樣。
這裡是經歷一場混戰後的冰礦中樞。倒在這裡的一群獵人、傭兵,初衷是討伐傳說中的一群兇獸,現在各個中幻術沒了意識,深陷曲折怪夢。梟朵和大蜥蜴與佐納等人會面後,回到這個地方不久,還有麻煩等著解決…
——如何把讓這群人離開礦場?
冰窟裡的溫度低達厄氏21度,人類即使身著保暖衣物,讓刺人椎骨的寒冷空氣長時間灌進自己的胸腔及肺部,終究抵不過凍斃之命。更何況,昏睡在這裡的一群人,還在剛才奮戰而留了一身汗。可笑的是他們當時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怒喝、揮刃。
『你們沒有辦法讓他們盡快清醒嗎?』梟朵近聞一位茶色頭髮的獵仕。
『不,女士。幻術是要靠自己破解的。…或是特別的解藥。』回答的鏡蜥,牠的眼睛附近有道傷疤。另一隻鏡蜥認為梟朵的語氣帶有輕視,便感到不悅的說:『我們的能力如果這麼容易就能破除,這教我們怎麼活?』
頓時,又一陣沉默。
『他們走不了,就別用走的。』大鏡蜥不耐煩得用指爪尖端戳弄垢味男的褲檔,語氣平穩地繼續說:『我要他們“滾”出這裡。』
++++++++++++++++++++++++
回到村莊,所有村民和來自外地的人們都對佐納和弗雷投以異樣的眼光。
居然有人能活著從冰礦場回來?
「喔天哪!感謝喀幽尼雪之女神保佑。」村長提著一身肥肉匆匆跑來迎接兩人,「噢!醫生你傷的真嚴重。」
村長拉高嗓門,幾個村民手忙腳亂帶著疑似治療藥品的東西衝到佐納身邊,年輕樵夫也趕了過來,佐納將冥草放在年輕樵夫身上。
「不用,我沒受傷。」佐納躲開村民直接走到村長面前,一邊的獵人、傭兵都在木屋周邊看好戲。
看到佐納一臉嚴肅的走來,村長膽怯地後退幾步,「怎......怎麼了嗎?」
「屬於鏡蜥的冰晶。」弗雷暗示著村長,不直接說出來是想給村長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。
「什麼?我不知道。」村長肥滋滋的臉龐冒出大粒的汗珠,很明顯是說謊心虛了。
露出不耐煩的表情,佐納貼近村長,「好吧!那我直接說了,你偷走鏡蜥的冰礦,所以鏡蜥才會跑去人類採礦的地方鬧,要不然他們早該遷移到深山裡了,告訴你解決這村莊瘟疫的方法!」
佐納雙手插腰:「把你偷走的東西還回去!」
「不--可--能--」村長大吼,嘴裡的酒騷和雪茄混合而成的廢氣撲在佐納臉上,他又繼續大喊:「士兵!」
一群穿著銹掉盔甲,手持長刀、長矛的士兵跌跌撞撞從村長家跑出來,還有幾個酒意未消抱著酒瓶就出來了。
很明顯,這些士兵不是從大城市聘來的,只是沒錢沒工作的村民臨時充當。
「佐納先生,請你先去把冰晶找出來吧!」弗雷擋在佐納前面,高大魁武的身形就嚇倒了幾個酒鬼。
用空間移動離開的佐納讓村長嚇到整個人跳起來,「攻......攻擊--!把他殺了!」對村長而言弗雷不是重點,重點是消失的佐納。
讓士兵與弗雷互相牽制,自己蹣跚地往自己家跑,如果要拿到冰晶也只有在那個地方了。
士兵們把弗雷團團圍住,弗雷拉開步伐擺出隨時迎戰的姿態,暗紅的雙眼參雜著野獸的狂戮,全身散發出令人難以接近的冰冷。
當然,弗雷不是真的要對小老百姓動真格,只是想用殺氣逼退他們,如果可以,那就避免這不必要的戰鬥吧!
但似乎只有弗雷這麼想,當他緊縮瞳孔的那一刻,一個士兵揮舞著長劍嘶吼而來。
完全不用閃躲,一個直拳打出響亮的碎裂聲,是打碎頭盔和鼻樑的聲音,鮮血從盔甲裂縫噴灑出來散佈在弗雷指關節之間。
第一個人還沒飛出去第二個、第三個隨之而來,將身子稍微向前傾,兩手肘用力向後一擊,三個人便同時飛出去撞上乾稻草和酒桶。
酒店四周頓時傳來歡呼聲,但許多村民卻緊閉門戶怕的要死。
士兵高舉著長矛一股作氣殺來,弗雷第一步竄到離自己最近的士兵背後,轉身途中抬腳膝擊另一側的士兵腹部,待就定位的瞬間,手肘肘端撞擊還沒反應過來的士兵兩邊肩胛骨中間凹陷處。兩個身配破爛馬甲的男人應聲倒地。
當弗雷將自己目光放在另一個較瘦小的士兵時,躲在獵人視野死角的老兵揮動長矛,劃了一刀在他手腕上。
老兵露出錯愕的表情,弗雷一時間摸上掛在自己腰部的獵刀,,抽出一半,又收了回去。很快的,他一把握住襲擊自己的利刃,從呆愣的老兵手裡拔了出來,轉過身,又一排衝向自己的士兵。弗雷雙手橫握長矛長長的握竿,兩臂打直,跨步奮力推向襲來的敵波。接著,二步、三步快速地將掙扎的士兵們壓上房舍的外牆。
忽然,他放開長矛迅速退後,士兵瞬間向前跪跌成一團,再過幾秒,除了受傷的士兵,其餘的各自鳥獸散。
碰!一聲槍響,銀彈打飛了朝弗雷飛來的小刀,弗雷往槍聲來源看去,是個金黃色長辮子垂在左肩的女人,那碧綠的雙眼有些迷濛。
「我知道你閃得過,不用謝。」那女人將左輪槍口靠近嘴邊吹掉煙硝,坐在酒館邊繼續看好戲。
儘管女人說不用感謝,但弗雷還是三十度鞠躬表示謝意,順便閃過後面削來的長刀。
「其實你們可以不用聽那個人的話。」弗雷退後幾步跟士兵們保持距離,繼續說:「真的要為了那種人拚命嗎?」
士兵們猶豫了,看著早就溜之大吉的村長,又看看自己的同伴是什麼樣子,的確,為了混口飯吃,為了幾瓶熱酒,他們必須拚命。
繼續握緊武器,大概是腦袋凍傷,完全聽不進弗雷的聲音。弗雷伸張了幾下手,畢竟盔甲還是硬的,直接用手打多少會有點痛。
「夠了!你們都病了!是馬尿灌進腦子裡了嗎?」年輕樵夫殺出來擋在弗雷和士兵之間。
一個大鬍子士兵用長刀指著年輕樵夫,「天哪!伯特,看看你在說什麼!孩子,快離開,這裡沒有小孩子插手的餘地。」
「我成年了好嗎?我可以喝下兩百毫升的熱啤酒,坐在籬笆邊彈琴唱歌給擠牛奶的姑娘聽,樹林的野熊也不敢輕易靠近我工作的地方,我年輕,但這也代表我可以思考更多事情。」
說到這裡,年輕樵夫是脹紅著臉,弗雷還看見那雙腿抖個不停,但他說的話奏效了,士兵們開始拿不住武器,讓武器尖端垂在地面上。
這時年輕樵夫的阿姨氣沖沖的跑出來,頭上還插了幾根雞羽毛,「你們這些老不死的米蟲是腦袋有洞嗎?還是眼珠被眼屎堵住了?」
「阿...阿姨......」見到來勢洶洶的阿姨,年輕樵夫和弗雷自行退到後頭。
大鬍子又說話了:「瘋女人!妳......」
「你才們才瘋了,應該叫回那個醫生把你們整治整治,看是哪裡破洞還是長蟲,看看那頭死肥豬,喔不!這太侮辱豬了,應該說個豬狗不如的混蛋做了什麼?」
「妳是說村長嗎?」一個瘦巴巴的小士兵縮瑟在一邊諾諾地說。
「就是那傢伙!」阿姨尖銳的聲音劃破冷空,連酒店裡的獵人、傭兵都快受不了了。
「好啦、好啦!阿姨,這裡給我解釋,不要激動。」年輕樵夫換擋在阿姨和士兵之間,就怕阿姨等等揍人。
而士兵早就沒了戰意,洩了氣,把盔甲、武器收一收,順便收拾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。
弗雷也幫忙搬傷患和整理酒桶,年輕樵夫忙著在村莊宣傳村長的惡行,而阿姨不知道跑哪去了。
時間退回佐納闖入村長家馬桶那個時間點。剛從馬桶飄出來的佐納正慶幸村長家有高級馬桶,不然這種荒涼小村大概只有公共化糞池。
一出門,就是村長的辦公室,不用花多少時間,一眼就看見茶几上那個發著淡藍光、閃爍明滅不定的冰晶,大小也不過就一個拇指大卻能照亮整個間。
佐納繞過一堆酒瓶和雜亂的紙團、文件,小心翼翼地將冰晶收納在和服內袋。
正要離開時,佐納瞄到茶几旁邊又放了一個不屬於這個村莊的東西--鏡蜥的蛋。
給他個白眼,那該死的村長到底還要惹多少麻煩?收藏鏡蜥的蛋有什麼好玩的?難不成他要拿來炒黃金蛋炒飯嗎?
抱起蛋,還有溫溫熱熱的餘溫,鬆開腰帶把但放在腹上方便行動,總不能一手端著籃球大小的蛋到處跑吧!
才剛轉身,一支鑲滿珠寶的手杖迎面打來,不偏不倚打在佐納頭的左邊。鮮血揮灑在幽暗的的小房間裡,空氣中頓時散佈著腥臊。
毫無防備的被這麼一打,疼痛震盪腦骨與神經,天旋地轉,身體沉重的像是被巨石壓住無法動彈。
碰的一響,佐納整個人無力倒在高級皮質的地毯上,為了避免蛋被壓破,佐納縮起身子護著蛋。
該死,在冰晶礦場裡面已經失血過多,現在血又不知道噴了多少,已經沒有多的力氣使用空間移動了,只能像躺在砧板上的魚一樣殘喘。
「哈哈哈哈哈!你這個臭婊子。」村長滿身大汗喘著氣,「想拿走我的收藏?想都別想!那些鏡蜥不過都是畜牲!你也要當畜牲嗎?」說著,抬起短肥的腳,用昂貴的進口牛皮狠狠地、猛烈地對著佐納狂踩、狂踹,還一邊發出低沉的笑聲,非常享受佐納痛苦的表情。
「噗咳!」吐出一口黑血,鮮血充斥在氣管和鼻腔內讓佐納的呼吸繁亂,但更讓佐納在意的是那顆蛋的安危。
見到佐納非常保護那顆蛋,村長又露出噁心的笑容:「我就看你能抱著那顆蛋多久!」
扯起染上紅褐的長髮,一把甩到沙發邊,粗暴的撕開和服衣襟,讓雪白的胸膛倒映在村長油亮的眼珠上。
村長抹去嘴邊的口水,粗短油膩的手掌上下撫摸,正要繼續往下時,他聽見一聲清脆的斷骨聲,接著他的右手血淋漓、扭曲的懸在佐納腰間。
『呀--!啊啊啊啊--!』一隻小鏡蜥露出小尖牙朝村長尖叫。
那隻小鏡蜥咬斷了村長的右拇指和食指,讓村長向後退被酒瓶絆倒,一團肥肉就這樣在地上哀嚎打滾。
佐納趁著空隙一把抓住小鏡蜥,一股腦撞破窗戶往樓下跳。
他並不擔心從二樓摔到一樓會骨折還是留更多血,無論如何,繼續跟村長共處一室讓佐納非常不舒服,如果二擇一,那佐納寧願摔死。
但佐納沒摔死也沒骨折,站在樓下一把抱住佐納的是來自格溫森林的友人--弗雷。
「佐納先生......」弗雷露出複雜的表情,不知道是驚訝佐納為什麼跳樓?還是擔心佐納為什麼又滿身是血。
「嘎嘎嘎嘎嘎--」小鏡蜥見到陌生人又跳出來尖叫,佐納連忙安撫牠。
「弗......弗雷先生,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找冥草。」佐納幾乎快失去意識了,但他如果現在昏厥可能就在也醒不來,畢竟以這個村莊醫生的醫術來說,應該會讓佐納放血放到乾吧!
聽見破窗引起的巨響,不少村民匆匆趕來,看見這副景象讓所有人亂了手腳。
弗雷蹲下身子,一手扶住佐納的腰,讓佐納靠在自己的肩上,年輕樵夫也急忙帶著冥草趕來。見到自己主人變成這副狼狽的模樣,冥草嚇的不管他人眼光直接化為人型拔草搗藥。
這時年輕樵夫的阿姨從遠方邊大叫邊跑來,身後還帶一群明顯是從大城市來的人。
阿姨一跑到佐納面前便高聲尖叫,「喔天哪!孩子趕緊把血擦一擦吧!」脫下身上的披肩蓋在佐納身上,然後拿出手帕幫佐納擦臉。
「那些人是......」弗雷抬起頭,望著那些全身充滿新文明氣息的人們。
「哈!我去檢舉那個該死的村長,那些人是來抓村長的。」阿姨抬起頭,頭上的雞毛被甩掉了不少。
說曹操,曹操到,村長跌跌撞撞走出家門,氣的眼爆血絲滿臉脹紅,大喊:「士兵--!」
又一群穿盔甲的酒鬼從後面搭肩勾臂而來,不過他們這次圍住的是村長。
大鬍子士兵咳了兩聲,取起手中的羊皮紙準備大聲朗誦,「前面廢話太多,我就直說了......依法處置--!」
「不!你們不能抓我!我會給錢,很多錢,你們不能抓我!」村長對著那文明人跪求。
帶副小眼鏡的高挑男子拿出消毒水噴在四周,「讓我們討論一下。」他不屑的說。
當村長鬆口氣時,只見弗雷把佐納輕放在村民準備的地毯上,然後朝著村長走來,用低沉冰冷的聲音說。
「他的頭怎麼了?村長?我急著去找另一位同伴,請快回答我。」
巨大的陰影壟罩在村長全身,那雙銳利的雙眼像是猛獸盯著獵物,下一秒準備撲過來將獵物開腸剖肚。
「嗚嗚嗚......」村長不知道說實話會不會被打成肉餅,但說謊說不定會死的更慘,這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望著漸漸退到自己背後的村長,年輕樵夫嘆口氣,「就招了吧!你。」
「沒錯!看你是要去蹲牢房還是直接死在這裡屍體被埋在馬糞堆裡。」阿姨雙手插腰。
無奈,村長沒有退路,最後選擇跟著文明人離開村莊,全村的人當場喝彩歡送村長離開,還舉辦了一日免費喝酒吃住,這可福了來自各地的獵人、傭兵。
村子的事情結束了,可是弗雷和佐納的任務還沒結束,等一包紮完,佐納馬上起身。
「冰晶。」拿出那顆珍貴的冰晶,放到弗雷手中,「走吧!他們還在等我們。」
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-
獵人的腳步稍顯匆忙,他緊握拳,皮革手套受到擠壓而發出細微嘎嘰聲。一旁的長髮醫生步伐相反地沒那麼快,他穿著和服,要他邁開腳步跟上那名獵人有點吃力。
「獵人,你走的太快了!」冥草生氣地讓弗雷被她催生的藤草絆住。
他回過頭,才發現佐納和冥草跟在身後。
「佐納先生。」獵人攙扶一停下腳步身子便無力頃倒的佐納,並說:「留在這裡。」
長髮男子喘著氣,冷冷的空氣冒出幾朵自他口中飄出的淡淡白霧。
「不是只有我受了傷。你知道,你的大貓同伴也知道。」佐納皺眉,但很快地又露出淡淡微笑。「放心,我沒事。我可是一位醫生呢。」
他們正要再次前往冰礦場,將不該在人類手上的元素歸還給擁有者。其中,也包括了弗雷的擔憂。他很擔心最深切的夥伴在裡頭因傷倒地不起。
這個世界上,有太多事要在乎。要是格溫可以再多致送他一些冷感,或許一切會更美好。但誰知道那樣的美好,背後有多麼殘酷。他沒想過這點。
就像他也不敢置信身為醫生的佐納曾說過某段驚人的話:「 今天你不殺他,明日就換他殺你,殺與不殺,就看你想要的是什麼?是想要一時的快感還是要保護重要的東西,如果今天被一個
很壞的人殺死了,也是自己沒能力殺他,所以自己死了也不是他的錯。」
這讓弗雷思索良久,不只是這句話的真實面貌,以及長髮醫生的本質。
弗雷蹲下身,作勢要揹佐納。
冥草見狀勃然大怒。「你別碰他。」她說完,佐納腳下冒出一株株粗韌的蔓藤,由下至上輕輕繞住他。接著,佐納像是坐在藤草編成的藤椅上,任由之帶往前方。
可以不必擔心佐納的安危,獵人鬆了口氣也跟上前行。
##
深幽的隧道裡低沉異音空響,佐納豎起耳朵聆聽:「有什麼東西在靠近。」
一陣陣短促的私生,像是在交頭接耳的議論,聲音越近越大,更加繁雜。弗雷抽出獵刀警戒地做出準備,而佐納則是一副待看好戲的模樣,因為他聽懂那團吵鬧的內容。
昏黃燈光照亮的範圍邊界出現了一具人體,正確來說,是滾進了一個昏睡的漢子,身體打得直直在地上滾動。突然,那神秘的黑暗裡又有些影子在騷動…
從那頭出現的是,一隻伸出雙手推進漢子的鏡蜥,接連著第二個人、第二隻鏡蜥;第三個人、第三隻鏡蜥…不斷地從陰影處現身。景象全是鏡蜥們如同滾雪球般的滾動這群人類。
『人類。』沙啞的龍嗓呼喚著,同樣也滾著一具人體的大鏡蜥從佐納等人眼前出現。『我們要的東西呢?』直到牠能感覺到那股能量,才相信他們完成了這項託付。
「讓我和冥草先解決這群睡死夢鄉的人們吧。」佐納說完便帶著冥草開始一個個做治療。
巨龍看向獵人,牠知道那股能源的原石在他身上。而獵刀的尖端仍閃爍著,刀鋒指向大鏡蜥。對方卻只是聳聳肩作罷。一股熱火竄升,黑髮男人不懷好意地朝著巨龍走去。
『你不會想要這麼作。』鏡蜥開口。
獵人並未止步,直到他視線瞥見持刀的右手腕上,那專屬某者的皮革手圈有了回應。
【住手。】它浮出這兩個字樣。
有股不屬於憤怒的熱流在弗雷體內奔濤,使肌肉麻痺、發顫,但也僅只於一瞬間。他是該高興,但那臉上面無喜色,也沒有立刻四處觀望,尋找想見的身影。只是微微的低下頭,故作冷靜的
來到冥草身邊,蹲下身想幫忙。冥草放了一坨植物搗成的稠狀物,放在端葉上交給弗雷。剛才還一臉陰沉的男人現在倒像個醫生旁笨手粗腳的幫手。
佐納想起大貓受了傷,不算輕也未至慘重。輕喚一聲:「梟朵小姐。」他站起並且轉身等待回應。
『在。』一隻大豹終於現身。黑暗裡她的雙眼灑著藍光,對映的是豔麗的媚紅色瞳眸。
長髮男人緩步走向梟朵,而後者明白對方要做什麼似的,準備好並安定地趴下。佐納輕柔的將銀白色髮絲勾到耳後,看起來像是精細的自動人偶,雖然面無表情,卻總是能透漏那一絲溫柔。
不喜歡被人觸碰的大豹此時也靜靜地,讓那發出微光的雙手輕撫在她被乾血凝亂的毛皮上。